月沁起了个大早,确切的说应该是被冻醒的,她在被窝中的身子是暖融融的,但是枕侧总感觉有寒风在吹。
挣扎许久才起床,就连起床过程也是千辛万苦的,穿在身上的衣服冷得人直打寒颤,好半天都缓不过来。
玉白没有叫她起床,她得得瑟瑟的以为自己起的已经够早的了,结果一开门,师爷就站在自己房门口!
月沁看着精神抖擞的师爷,好奇道:“这么早就来了?”
师爷笑道:“大人,您今早还要开堂,昨天你抓回来的那名商贾的家人已经在公堂上讨人了,您要是再不出来,我便要进屋叫你了。”
月沁抬腿便要朝公堂走,被师爷叫住了,指了指她身上厚重臃肿的便服。
师爷笑着眨巴了下眼睛,不疾不徐道:“您得换下身上的衣服,穿官服。”
月沁重新回房,艰难的扒下身上的衣服,快速换上崭新的官服,再次踏出门口就听到师爷拍上天的彩虹屁,夸她风流倜傥仪表堂堂之类的。接着师爷有意问起月沁是否懂办案以及讲官话等问题,若是有不懂之处可以从旁问她,毕竟她已经做过二十年的师爷了,在山县再怎么也算是衙门里资质最老的“老人”了。
大堂中,一名老妇带领着两名胆怯的男子站在堂中,还未等月沁开口问她们来做什么时,老妇主动拎着一篮子东西近前谄媚道:“大人,我听街坊说了,昨日我儿不小心骂了您,她也是无心的,她要是知道您是谁,是断然不敢冒犯您的,我这里带了些特产,是专门孝敬您的,您就高抬贵手放了她吧。”
月沁冷了脸,怒道:“本官像是能被收买的人吗?令爱意欲朝本官购买奴隶,买卖不成,便辱骂本官,你说本官若是真的稀里糊涂放了她,算怎么一回事?”
老妇人哭丧着脸,哀声道:“我家阿财也是年少无知啊,求您放过她,老妇愿意替吾儿受罚……”
“不要扰乱公堂!本官自会明断是非,怎会胡乱判罚?”月沁命衙役将老妇请回堂下,冷声道。
月沁端坐在公堂主位上,衙役喝堂威,月沁并不熟悉堂审流程,在师爷的指点下,拍下惊堂木,接了原告的状纸后,开始问审。
老妇陈述了事实,牢差将关了一夜的阿财拉上了公堂,老妇忙去搀扶阿财却被官差喝止了。
阿财精神状态不佳,好像昨晚在狱中睡的并不好,此刻她老老实实的跪在堂下等着问话。
阿财再也没了昨日的嚣张态度,有问有答,承认了她辱骂县官的错误。
月沁明理判案也没过多的为难阿财,罚她修筑城墙,为期十天。
审案结束,月沁依旧留在公堂上,愁眉不展的思考着问题。
现在山县的经济和治安都是垮塌的,当务之急是要让这座小县城有序运作起来。
依照月沁的想法,想治县必要先稳定治安,而想要稳定治安当务之急便是清理周边的匪贼以及防范流寇……
有了这个思路后,具体思考起举措。
月沁沉思良久后,对一直站立在身侧的师爷开口问道:“师爷,之前的县令应对流寇都采取过什么行之有效的方法啊?”
师爷回忆了一下,似想起一段极艰辛的回忆,面露愁苦的表情,“在山县还富饶时,县令曾动用库银组织过一大批民兵,起初确实能阻挡流寇侵扰,但养活这么大批人对库银的消耗极大,流寇最多每年来个一两次,加之民兵疏于训练,也难以管理,民兵大部分时间都赋闲在家,这样就导致大家都认为民兵是个吃空饷的优差。后来流寇的人数增加,凶残的流寇吓得民兵四散而逃,县令一气之下解散了民兵队,山县被流寇烧杀抢掠后,经济越来越差,商贾大批出逃,税收越来越少,再想组建民兵也没有钱了。”
月沁沉默的听完师爷的陈述,忧虑有增无减。
接下来的两日,月沁巡视过全城后,将自己带来的财物全都拿了出来,一部分用来修筑城墙,另一部分便是来组建民兵队了。
招募榜一发出来便吸引来了很多人来报名,不过大部分都是不符合要求的老弱病残。月沁果断剔除出不合适的人,只留下青壮年,但也总共才招了二十人,离她想像中的百人规模以上的民兵队还是有些差距的。就现阶段来说,这几个人也就大致仅够应付周边小打小闹的匪贼了。
阿萍母女本来也是准备来报名的,但是她们正被惩罚修筑城墙,服刑期间的犯人是不得报名招募的,她们失望的只能等待下次机会。
民兵被集合到一起,她们衣着褴褛,手里拿的都是木棍柴刀这些东西,很不像样子。
月沁又肉痛得划拨出一笔钱,为她们置办了防具和武器等物,因为铁矿石是女尊国管控的资源,月沁很难从正常途径买到武器护具,只得从附近的郡县收来一些做饭用的铁质炊具来生产武器护具。
终于搞齐了所有装备,又在管教上出现了大问题!
月沁本来打算让玉白教导她们武功的,但是没想到她们却把玉白给气走了!月沁大致能猜想到原因,以女子为尊的社会让一个男子来教导她们,肯定不服啊,外加是一个长相如此清俊的男子,粗俗的民兵八成是说了些什么不堪入耳的话惹得玉白生气了,像玉白这种暴脾气的人又怎么能忍受别人的嘲笑和调侃?
月沁回房劝玉白,但是他怎么都不肯再教这群人了,月沁无奈只能另择人选。
但在这种穷乡僻壤里,从哪里能找到一个武功高强的教官呢?
向衙役们透露她的想法,众人沉默许久,师爷缓缓道:“据我所知,山县根本就没有大人您说的这种武功高强的人才......额,但如果真的想找,其实也不是没有,您看囚徒可否能胜任?我就知道在沂县大牢里好像关押着这么一位武功高强流放此地的囚徒......”
囚徒?
月沁意外的翘了翘眉梢,虽觉得不太妥当,但也没得挑不是吗?
听闻月沁有意招募这名囚徒,师爷说她可以办成此事,于是月沁为师爷行了便利,按师爷的要求准备了些必要的酬礼,让她代为前去沂县办事。
两日后,师爷带着一名穿着白囚服的女人回来,此女长得身形壮硕高大,双目炯炯有神,五官还算端正,只可惜面堂上烫印着丑陋的囚印破坏了整体的美感,脸庞脏兮兮的,在看向月沁时显得有几分落魄潦倒。
师爷在阿梅耳旁小声提示了句什么,突然阿梅感激的跪在月沁面前,“小人阿梅,曾是禁卫军左卫统领,只因在朝中得罪了权贵才被迫害流放到沂县。是您将小人从大牢中救出来的,小的感激不尽,愿为大人所驱使。”
月沁犹豫了下,问:“阿梅,你有没有家人?”
“阿梅已经没有家了......自从我流放后,家母抑郁而终,家中姊妹瓜分了家产,家就彻底散了,从此家里再没有牵挂我死活的人,若是有,姊妹们也只是希望我能早点死,不要连累了她们!”提及母亲,阿梅伤心落泪,用袖子轻轻擦拭着泪水。
月沁道:“沂县已经在囚犯的目录名册上将你的名字勾去了,来到山县便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你的过往,在这里你可以重新开始,能够重获新生,想必你的母亲也会为你感到欣喜。”
月沁将自己随身携带的配剑解了下来,赠给了阿梅,“宝剑配英雄,它在我身上发挥不出什么作用,赠予你还能用来多斩杀一些流寇!它代表我对你的器重,你就戴在身边吧。”
阿梅感激涕零的收下宝剑,朝月沁又要磕头,却被她拉了起来。
白天时阿梅用墨汁将面堂上的囚印盖住,晚上则用月沁给的草药敷在皮肤上,皮肤立即会又痛又痒,煎熬的让人难以入眠,夜里阿梅困得狠了便会痛苦闭眼小眯一会儿,直到熬到天亮洗净脸才摆脱掉难忍的感觉。
早上拿出铜镜查看,脸上敷过药的地方都溃烂发脓了,连敷三日囚印终于被一块发着黑红的疤痕增生给盖住了,虽然面容变得更丑了一些但总比被人发现她囚徒的身份要好。
阿梅的能力果然不俗,仅一个月的功夫,便带领着民兵将山县周边的匪贼清除了个七七八八。
随着治安好转,城中百姓白日里也敢频繁外出活动了,最明显的就是府衙里关于治安处理的案件越来越少。
山县良好的转机是可喜的,但明显全是靠月沁用钱砸出来的,养活里里外外这么一大群人每月花费巨大的开销却是不长久的,纵使她再有钱,也不能一直做亏本的生意呀!
月沁心里早就构建了些想法,她考虑开办边境市集和官办旅舍,主动创造些营收,以暂时解决眼前的燃眉之急。
为了重新吸引商贾前来贸易,可耗费了月沁一番心思,她制定了一系列举措:1.商贾可向官府申请安全保护,2.边境市集内产生的纠纷,由官府专员介入仲裁,如果达不成调解,则转交官府审理,保障公平公正,3.缴税的商贾可优先选择市集内的摊位,4.官府可提供代售服务,适当收取代售服务费,等等。
当然也有限制性的条款:边境市集售卖的商品不许售假,如发现有售假和欺诈行为一律予以没收,并处以双倍罚款。
自从来到山县后,月沁每日的行程都安排得满当当的,清早审理城内百姓鸡毛蒜皮的案件,中午去巡视修筑的城墙,下午再去市集以及官驿看看具体的经营状况,顺便处理一下纠纷,直到傍晚才回来。
某日酉时,在后院马厩旁,正好遇到在此喂鸽子的玉白,靠着马厩的角落他修造了一座三层高的木质鸽子笼,玉白正捧着一把谷子喂着两只信鸽。
月沁看着新鲜,近前观看鸽子吃谷粒。
“扑楞扑楞”越过院墙飞进来一只白色的鸽子,转眼就飞落在鸽笼顶,它细细的腿上绑着一个信桶,玉白眼疾手快的将信筒取下来,折叠好的纸背上写着几个字,他下意识瞧了月沁一眼,把小纸条交给了她。
“是公子给你的信,我可是当面给你了啊,我可没想着偷看。”
月沁可疑的看了玉白一眼,玉白这话得话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
来到山县三个月了,这还是她第一次收到尉尘的来信。密密麻麻的一页信纸,并没写什么思念的情话,只是将他推延来山县的原因讲了出来:朝廷从花家的商行购入大批粮食,需要运送往南部遭大旱又逢暴乱的地区安抚民心,由于事关重大,不敢有疏漏。尉尘要留在洛城为花家主分担重任,等花家主处理完事务后他再来山县。
月沁当即要回一封信。
玉白却道:“不行,刚归巢的信鸽需歇个两日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