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黎一路往前走,她没有去偏殿,而是往元铭宫的方向,鼻腔里血丝毫不止,还是不断地涌出来,手上不怎么厚的帕子也已经染红了大半。
阿珠看得头皮发麻却只能不知所措地跟着,直到转角处遇到一队宫人,忙急急拦住,“几位姑娘,能否麻烦你们取些热水和冰块来,公主鼻血不止,用冰块冷敷会好些。”
雍黎不在意,她到元铭宫时,太后正在内殿兴致勃勃地看着宫人摆放她带来的各色补血养气的菜品,见她满袖鲜血地走进来,顿时脸色大变,“这是怎么了?”
又一连声地唤人去传太医。
“我无碍,外祖母莫慌。”雍黎擦干净口鼻处的鲜血,用没有碰到血的左手拉住太后往内殿坐下。
阿珠也已经带人带了热水冰块进来,她没见过太后,有些胆怯,也不知道这乡野用来止血的土方子是不是该劝雍黎试试。
雍黎还未说什么,太后却已经亲自动手将布巾在冰水里泡过,微微拧干敷在雍黎额上,“这是宫外常用的法子,止血效果很好,把鞋脱了再用热水泡泡脚,等太医来了再给你好好看看。”
雍黎扯出一丝笑,顺从地按住额上的布巾,任太后亲力亲为给自己脱了鞋袜。
没多大一会,太医院院正亲自过来,交代揉按上星穴止血,又仔仔细细地把了脉,再三保证雍黎只是体虚气弱并没有太大的病症,太后才放下心来。
“今日这是怎么了,可吓死我了。”太后看着换了一身杏白色衣裳的雍黎越发显得脸色苍白,心疼得把她搂在怀里。
这怀抱温暖让人心安,从来都心冷如冰的雍黎,觉得自己的心软了软,她慢慢伸手抱住太后,声音很低很低,“我……想母亲了。”
太后身子一怔,她知道雍黎这几年承受着些什么,但这孩子从来都是让人心疼的云淡风轻的微笑,从未如今天这般脆弱得仿佛不堪一击。
太后伸手挥退宫人,轻轻拍着雍黎的背,轻声安慰,“傻孩子,都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这么执着呢?”
“你看,你和你母亲这样相像,你就是她呀,她从未离开过。”
“你这样逼着自己,迟早会把自己弄病的,哭吧,哭吧,你是世人眼中的宣阳公主,却永远只是我们的三微月呀。”
……
雍黎无声无息地埋在晋德太后怀间,良久方抬起头来,她揉了揉有些泛红的眼睛,不好意思地道,“我没事了,外祖母见笑了。”
太后摸摸仅有一点湿意的前襟,看着雍黎再次带着笑意的眼角,也默默叹了口气,这孩子,连哭都这么极力克制。
“没事就好,最近还是好好歇着,朝中能有什么大事需要你亲力亲为的?你今天这般样子可是吓死我了。”
“让外祖母担心了。”雍黎理了理衣襟,“今日朝中见到了一样母亲的旧物,我是突然心绪不稳,以后不会这样了。”
“你母亲的旧物也不少,怎么就突然这样……”太后奇怪地问了一句,突然想到什么,又住了口。
雍黎浅浅一笑,状似不甚在意道,“也不知为什么,这两年总是经常会想到母亲,也许这阵子身体不适,所以越发怀念母亲的温暖了吧。”
“外祖母,有件事我想问问您。”她突然看着晋德太后,问,“当年外祖父还在的时候,即便母亲再如何受宠,要想破除历来铁则入朝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我想知道,当年是否有什么缘由或契机,能让先帝力排众议?”
晋德太后有些惊讶,却极力不动声色,“怎么突然提到这个?你母亲自幼长在先帝身边,是先帝亲自教养,能力手段不比其他皇子差,她入朝也是水到渠成的事。”
“我觉得母亲有身不由己,甚至先帝和陛下也有身不由己。”雍黎想到近几年皇帝陛下对自己越发奇怪地态度,想到从前母亲背着自己对皇帝陛下意有所指而坚定的拒绝,想到母亲留下某些手书中隐晦模糊的言词,她觉得自己猜到了什么,而一瞬间,真相又似乎从一闪而过。
“何必想那么多。”晋德太后递给雍黎一盏温水,“将来你若做什么决定,谁还能拦着你不成?”
雍黎顺从地接过水,慢慢喝了两口,她听出来这话似有深意,却没有深问,若真是隐秘,又如何能如此轻而易举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