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海彦忙接过来,又连忙拜谢。这两天一直因这把弓忐忑,听了雍黎这话才算送了口气,这弓再到手里时,便越看越有几分欢喜了。
雍黎无可不可地挥挥手,示意他跟随队伍同行,至于他的身份待到了上璋在作安排。
而她放下车帘时,搁在袖子里的手触摸上了方才那信封,捏一捏是有些平展而硬挺的质感,不像是普通的信纸,倒像是薄薄的什么木片子。
信封打开时,果然两张薄薄的纸笺叠的整整齐齐,纸张下压着一块比信封略小一些的扁长形状的木片子。
木片有清淡暗香,手指触及时也能沾染几分香气,上面简单的刻着几个字,“西窗下,风摇翠竹,疑似故人来”,木片一端系着条青绿色的濯锦城明华锦裁绣而成的系带子,这般一看,显然便是个贵重而精致的书签了。
雍黎捏着那书签在手上翻看了几下,目光在上面“西窗下,风摇翠竹,疑似故人来”几字上停驻了半晌。
是故人么?
你既视我为故人,从前之事,可能有坦诚之处?
雍黎不知怎得突然想起那日平皋王府中母亲的那枚平安扣的书签,那枚被之前蒋氏私占的平安扣,一时有几分说不清的怏怏感觉。
她将那书签刻了字的一面朝下,往车内小几上一按。
她这一按,动静算不上大,但一旁祝词却有所察觉般抬头看了雍黎一眼。
雍黎不想被他看出异常,轻轻舒了口气,敛了敛神色,然后伸手去展开那两张虽书签一道的纸张。
两张纸还是如之前一般,第一张是他给雍黎传递的消息,多是耦县和濯锦城近况,他将能告知雍黎的且雍黎或许想要知道的消息都写得十分详细,甚至连雍黎没有想到的都交代得十分清楚。
末了还提到了赠与程海彦的那柄长弓,说了些只是欣赏才能出众的将领,觉得好弓当配,并非是为招揽,还请勿要多想云云。
而第二张纸上,也同之前一般,谢岑专写给雍黎的一些话。
只是与上次短短两句不同,这次的这张纸上却是满满的一页。
他道,那日耦县城外林中,偶然见一株百年的沉香木,长势葳蕤,风姿勃发,竟觉得沉香甚合凤归,遂取了一枝,做此书签,愿凤归案牍劳形刺促不休之时也能有片刻舒心欢喜。
他道,近日习得了一道山间野食,最宜佐茶,虽看来不甚精致,但也有古素之处,反而有几分真味,下次与凤归再见,我当亲自调停,请凤归浅尝。
他道,青川渐入夏季,正是芰荷的好时节,凤归此番匆忙,竟不得空前往观一观我青川满江芰荷花开的盛景。
他道,那日再见凤归,本有诸多事欲与凤归剖析坦陈,但短短数日各处杂事繁多,竟未得一二空闲,下次再见时,愿对青山长水就素馐薄酒,与凤归畅谈彻夜。
……
雍黎一字字看来,脸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心内却有几分辗转翻腾。
她久久未语,祝词看着她,开口问道,“怎么?又是那位南阳王?”
雍黎没有否认,自己将第二张信纸收起来,只将头一张纸递给他瞧,“濯锦城和耦县那边的消息,看样子都已经妥当,也不要我们的人做些什么收尾了。只是之前这段时间动用过的未晏的暗线得换换了,这位南阳王不是普通人,我的这些冒过头的势力,他若想查,多花些时间精力定然能查到个七七八八。”
雍黎道,“可惜元濯不在,不然也不必我费心安排,如今这些事定然要落在我身上,在到达淮州之前一定得安排妥当……”
她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问坐在外面地觅铎,“连亦如今在何处?”
觅铎解开车帘,略侧了侧,道,“连亦早几天便先出发回上璋了,如今应该已经在邺城等咱们会合了。您有何吩咐?咱们还有信鸽,可飞鸽传书联系她早做安排。”
“在邺城的话不急。”雍黎原本以为连亦还在寄阳,她身边信任可用的人不少,但偏偏有些事却只放心连亦替她传达,她与未晏的一应对接,其实颇多倚仗连亦安排。
“你若一时可调用的人手不够,我可帮你。”祝词又添了句,道,“未晏内部之事,我不插手,也不是我能插手的,但有些消息传递下达安排我想我还是能够胜任的。”
雍黎笑起来,“用你,我自然是不会客气的。不过消息传递这类事让你来做,实在事大才小用了些……”
“你的事没有小事。”祝词道,“近来也没有其他要事,我横竖也是闲着。”
“你别着急呀,我有事要你做呢。”雍黎指指架子上方才翻看的文书,指指最上面的一小摞,道,“此次陈国的送亲使团除了礼部官员十数人,另以陈帝皇次子孝王沈蒙和皇四子禹王沈慕为首。陈国派遣两位亲王亲自来送亲,足可见对此事的重视,也给足了上璋的面子……”
“只是我却不放心,沈慕不是省油的灯,沈蒙虽然平庸,看似没什么能力,但他背后有个胡炎纪,胡炎纪这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大概也注意过……我不能不多做些防备。”
祝词听到胡炎纪这个名字时,神色也有几分怪异,他蹙着眉,心里对这人其实也有几分防备,他问雍黎,“要我做什么?”
“你这两日帮我打听打听陈国使团中的人,一个个排查下来看看有无异常,胡炎纪如果想在这次和亲之事中动手脚的话,必然会在使团中安排自己的人。你查清楚了之后……”
雍黎语声顿止,她示意祝词附耳过来,祝词将信将疑地凑过去。雍黎在他耳边慢慢说了几句,祝词听了,再看着雍黎的眼神有些怪异,有些想不通她是哪里想来的这些损招。
雍黎却对他似乎带了些鄙视的怪异目光熟视无睹,弹了弹袖子,道,“等到了淮州之后,你跟在我身边,替我多注意着些沈蒙沈慕二人,我可不想他们在上璋境内出了什么事,由得陈国将黑锅甩到我上璋身上。即便他们事真的要出什么事,也得让他陈国自己背着锅咽着苦水……”
“行,我知道了,你放心。”祝词懒懒地靠着车厢,摆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