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雍黎昨晚便已经猜到那御医不太对劲,也猜到他离开灵桂宫大约是会去成安帝地元和宫一遭,还让觅铎略悄悄跟着的。
“那太医除了跟我说了沈妤中毒之事,还带给我一个消息,那位养在深宫的和婉公主其实内力不俗。”
“所以您猜测,昨夜中毒的那个,与今日刺杀的这个是同一个人,大约陈帝是送了个假公主来和亲,目的其实也不是为了缔就这两国姻缘,而是令另有目的,其中甚至还包括……赔上两个儿子的性命来杀您?”
其实若说陈帝会不会脑子一抽,以整个陈国使团数百人和两个儿子一个女儿的的性命为筹码,只为了杀成安帝,雍黎觉得以陈帝的昏庸,再听一听身边那些佞臣的谗言,大约也是极有可能的。
无毒不丈夫,若陈帝真能做到如此,也真有那么个运气能将成安帝刺杀了,届时上璋无主,即便作为成安帝目前唯一的儿子,黎贺大约也不可能顺利登上皇位。
毕竟昌王黎绍,不臣之心已久,也不可能不趁着这样一个好时机出手,到那时黎绍与黎贺两方争位,上璋生乱,内政不稳。便是想出兵讨伐陈国,怕也是有心无力,而陈国大约还会借着上璋自顾不暇的这个时候,再次趁乱打劫。
雍黎这样大胆的揣测,成安帝没有说话也没有否认,倒是斜靠在软榻上看着他二人的雍寒山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你只说是陈国,若真是有这样的谋划,你觉得这事会是陈国的哪位在背后一手操控?”
“陈帝再怎么昏庸,也不至于太愚蠢,能瞒住他在背后有所动作的人,少之又少。所以不管是谁在背后操控,若无陈帝默认首肯,几乎没那个可能。”雍黎道,“不过若说让我做个猜测,其实不用深想也知道最有可能的是胡炎纪……,不过除此之外,我却觉得还有另外一人也极有可能。”
她顿了一顿,在成安帝和雍寒山很感兴趣,甚至同样意有所指的目光下,慢慢吐出一个名字,“沈慕。”
成安帝挑眉,“为何有这样的推测?若真的刺杀事成,沈慕人在定安,定然是被放弃的那个,能不能离开定安都难说,甚至还有可能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他会这样不顾后果地将自己置于这样的险境?”
“不入虎穴,不得虎子,沈慕或许真有这份豪烈胆气。”雍黎道,“我对沈慕还算是有些了解的,不瞒您说,去年陈国兵败沈慕奉命来上璋和谈,我与沈慕私下里见过一次,那时我也存了乱一乱陈国局势的想法,指点了沈慕一两句。而沈慕这次来明显比上次低调了许多,我不得不怀疑,他其实是另有计划。”
“不过到底没有确切的证据,所以也只是揣测而已。但对于沈慕,还是要好生防范才好。”雍黎对成安帝道,“若是胡炎纪,毕竟他人在陈国,再怎么手眼通天,难免鞭长莫及。但沈慕不一样,他如今人在定安,总能找到暗中出手的空子。”
“阿黎说的不无道理,陛下这些日子还是多注意些吧。京畿卫中,臣在节前也早有周全安排,大的漏子出不了,您所需要多加注意的还应当是在宫禁。昨日今日,在这样守卫森严的定安宫城中,竟然连着发生了两次这样的刺杀事件,实在不能不说是极大的疏漏。”雍寒山抚着胸前伤口位置,慢慢移动着身体,似乎想要起身。
雍黎看过去,一个询问的目光。
雍寒山没有回答,倒是成安帝当即明白过来,向守在门口的两个内侍招了招手,那两个内侍立刻上前来小心地搀扶了雍寒山起来,去了靠近外侧的隔间。
雍黎这才反应过来,却又觉得不解,她家舅舅与父王何时又有如此默契的相处的?
当年他二人之前关系之亲密,相互之信重,雍黎也不是不知道的,她甚至还记得一二关于他二人从前从前的事情,但后来这十年,他二人之隔阂,大约也可说形同陌路了。
只是没想到,她不过就是离京数月,他二人便已经尽释前嫌如斯?
其实若说雍寒山为成安帝挡刀,雍黎倒觉得没什么。此行不关情感之深深浅,或许对于雍寒山而言也不关忠君与否,而是只要皇帝陛下仍旧是皇帝陛下,璟王府仍旧是璟王府,雍寒山都不可能在成安帝危急的时刻,完全坐视不理。
“宫中防卫你们也可放心,事不过三,宫中处处,几乎每一个角落,平恪已经再次严密查验,便是婚仪大典时候,也不至于再有空子让有心人去钻。况且我身边如今也是平恪寸步不离地亲自守着,你方才进来的时候便没见着他?”
雍黎点头,她听成安帝这话,倒是对平恪颇为信重,但若是作为禁军统领,平恪如此两次未能亲自周全皇帝陛下于险境之中,换做任何一个皇帝,怕都是要责其失职之罪。
雍黎更加确定了自己心中所想,忍了忍没忍住,开口问他,“您今日与我父王做的这一出是为了什么?”
“你看出来了?就知道瞒不住你……”成安帝笑问,“你如何看出来的?”
“我父王的功夫您也是知道的,即便他昨日手臂受伤,但区区一个女子,就算是有点功夫,也不可能将我父王重伤到这样的程度。除了他自己刻意而为,我做不出其他猜想,而他之所以有这样的刻意而为,大约是昨夜您二人商谈了什么?或许还有您对陈国使团的试探得出了什么结论?”
雍黎的推测一向简单而精准,成安帝笑道,“今日之事确实也是试探。昨晚我让人留意灵桂宫和分锦阁,便发现了两件事不对劲。第一便是方才所说的,这位和婉公主内力不俗,因此我与你父王决意略做试探;第二便是,陈国使团中似乎潜藏了一个说话分量不轻的人物,禹王沈慕似乎清楚这人的存在,但却刻意装作不知;而孝王沈蒙却似乎对这人言听计从。”
“您二人若试探便只是试探,有多少方法做不得?那刺客既然刺驾直接擒了便是,我父王为何要让自己受伤?”雍黎却不太相信他简单的解释,又质疑道。
“为了名正言顺地留在宫中。”成安帝道,“你父王伤不重,其实只是浅浅地划伤了皮肤,所有地伤重地表象,包括刻意传出去的消息,都是刻意而为。”
他这话说得不算清楚,但雍黎却也大约听得明白,但却仍旧有些细节想要追问。
还未来得及开口,雍寒山却从隔间进来,而随同他一起进来的,还有禁军统领平恪。
平恪面色凝重,朝成安帝一礼,匆匆道,“陛下,陈国使团中有一人突然暴毙。”
“谁?”成安帝惊问。
“和婉公主身边的一个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