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即便如此,终归需要有一问,雍黎也未曾刻意自己去探寻,而将寄希望于她祖父,其实也是怀着可有可无的态度。
但雍黎却知道,若是能够得到,或者说她祖父觉得应该给她的答案,祖父总会尽他自己所能去探寻。
雍黎知道,这么多年来,祖父一向四处行走游历,看似游离朝局之外,对上璋局势漠不关心,但其实,这世上能比他通透明白的人少之又少。
他虽常处江湖之远,但庙堂之事,若他想说,他能作的一番剖析,大约会比常年浸淫在朝局之中的那些人要更加清晰得多。
那些人身在局中,局中之事也因自身有所牵扯,而无法以最通透最不偏不倚得角度去看待,而雍明之,正因为与朝局的那么一点距离,才能让他毫无牵扯地以旁观者地眼光去看待局中所有地问题,去判断其中所有的是非曲直。
雍黎觉得,祖父这几年,虽未曾陪伴襄助在身侧,但给予自己的帮助却远非言语可形容,她觉得,哪怕祖父远在他国,甚至行踪不定,即便自己许多时候也不一定能联系上他,但只要知道他行行停停的途中,或许有分给了自己几分心神,或者偶尔得到他纸笺亲笔的几句话,雍黎便觉得心安。
雍明之于雍黎,是自幼悉心教导的老师,也是尽全部心血为自己谋划的祖父,她的这份心安,便是因为多年的而来的信任,也因为血脉亲缘的那种不可割舍。
即便曾经,他与他们,或许都有过对自己的利用,和牺牲自己的人生的另有安排,但雍黎渐渐却觉得自己理解了他们,那时的局势,那时的安排,他们也总该为以后可能出现的动荡,先安排一个稳定局势的筹码,或者说退路,即便这个筹码或退路,以后可能用不上。
虽然说,那个筹码和退路,到现在仍然只是筹码和退路,甚至这筹码和退路渐渐地长成,渐渐地有了自己的思想,渐渐地长成他们不能完全控制的模样,但在未曾到真的迫在眉睫的那个乱局的时候,谁知道事情会发展去哪个方向?
雍黎以为自己足够冷淡,足够心狠,但真正熟知她的人,却知道她心下确实有一处藏着柔软,作为她最亲近的亲人,那点柔软,他们若想利用,总能轻而易举地把握住。
而在雍黎还未自己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对敌人时可无坚不摧,而对那一二信任在意的人,她其实早已剥开的盔甲。
“殿下在想什么?”珍娘见雍黎有些神色愣愣,以为她时没休息好,又道,“天快亮了,不如让人送些粥食小点过来,您简单吃些再休息休息?”
“我倒还好,并不太累。”雍黎回过神来,笑道,“您去休息吧,莫要守着我了。你替我去传个话出去,让明绛和觅铎过来,她们几人我是信任的,不必限制她们了。”
这两日时间,雍黎虽在府里没有出门,但外面的事情却一点不落地传报到她的桌案上。
黎贞的公主府已经清理完毕,凡伤重者也已经送医救治,而因此祸难死亡者也有三百一十七人,死难者遗体陈于义堂,待其亲属前来认领,若七日时间还无认领者,当按规章入土于城外葬场。
不过这几日时间,除了搜救事宜,陛下亲旨下达,几方势力同时调查也未曾查出爆炸所出的源头。
而爆炸前后的诸多异象,却在百姓之间更加深广地流传开来,京中渐渐地有了“妖星现世,天降神罚”的流言,流言所指,虽还未有定向,但观其流传的方向,雍黎却隐隐觉得这流言亦有所指。
雍黎知道这起爆炸的源头,其实十之八九是查不出个所以然的,毕竟这样怪异的场景,有时当真无法用常理来解释。而她也知道,皇帝陛下要的,大概不是要一个缘由,而是要给这件事情找到一个圆满的结果。
宫中这两日也十分安静,大概是雍黎没来得及关注里面发生的事情,也许这安静只是假象。
陈使团还在宫中,据说沈慕和沈蒙两次要求于成安帝亲自交涉,却最终都被反驳了回去,成安帝这般晾着陈使团是为何,雍黎并不清楚,但她隐约觉得皇帝陛下大约是在拖延时间。
而黎贞自那日公主府爆炸之后便进了宫再未曾出来,这几日一直都在宫里,也安静了两日,并未出什么幺蛾子。
但璟王府里却发生了件意料之中的事情,或者说是雍黎与林棹达成一致后,共同谋划的事情。
雍黎这两日闭关在半瓯茶,对府中各处所言的都是公主中毒病重。
而林棹便借雍黎“中毒”一事发难,更是将雍黎“中毒”之事与中秋夜宴,陈使团中人刺杀雍黎一事联系起来,言府中潜入陈国细作。因去年边境之战陈国拜北,陈国某些所谓爱国之士不堪受辱,欲杀公主泄愤,故在府中安排细作。
有了这样的借口,林棹自然能将府里上上下下调查个遍,也好生大清洗了一番.
这一番清洗,查出护卫使女仆从数百人的府中,竟然有来自陈国,长楚,上璋的诸多势力,竟有二三十数人,其中甚至还有两人所属不明。
林棹按着原定的计划,只留下几人,也装作未曾识别出她们的身份,并未打草惊蛇,只在暗中密切关注控制。
而剩余的一些已经严重威胁到璟王府安危的,都被林棹以各种借口和秘密手段处理了;还有些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也未曾危害到府里安全的,随同这次清理放出去府里的一波使女仆从一道被放了出去,这些人也算幸运,至少保得了性命。
但雍黎却知道林棹这人得手段,他要放这些人,大约也不仅仅是高抬贵手或者是怀着一点怜悯之心。
林棹是个谋士,凡是利益当先,他想的,自然是这些放出去的人,大约会有自己的各方主子联系,便于他挖出最深的幕后之手,放长线钓大鱼,他一向玩得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