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雍黎手指紧了紧,又慢慢松开。
“什么?”连亦不解。
“名字!被抓住的那人的名字!”
“暂时没有查到名字,连那人身份也还未查到。”连亦道,“只知道大约是那个德至王有些血脉亲缘关系的后人,至于是什么程度的血脉亲缘,还真说不清,毕竟那枉死的德至王还是陈国先帝的亲儿子呢。”
能让陈帝这么大张旗鼓抓的人……
雍黎觉得自己的脑子乱糟糟的,她害怕自己心底的那个猜测。
当年陈国建熙事变牵连之广,雍黎不是不知道。
按说即便建熙事变中德至王是真的谋反,但按着陈国议亲议贵之条律,德至王既为亲王之尊,顶多便是废为庶人夺爵圈禁。但实际上,如今陈国卿贵朝臣中几乎人人三缄其口的建熙事变中,却真可算得上血流漂杵。
德至王沈议一门二百余人皆死,其妻名义上的母族百十余人也被牵连,甚至德至王门生以及军中亲信上百人也尽皆被诛。其妻抱着他被剜心出的心脏自城楼跳下;他的四个子女,长子被乱刀砍死,两个女儿在府中自尽,唯有当时年纪尚小的幼子下落不明。
有人说德至王幼子被人所救,逃出了陈国;也有人说德至王幼子死在了德至王府的那场大火之中;还有人说德至王幼子是被秘密圈禁了。总之真真假假谁也说不清,只是雍黎之前查到的消息中,却知道陈国当年建熙事变平息之后确实还在找一个人,只是后来一段时间后便停止了一切动作。
“那个人……”雍黎喃喃,“按年岁算,如今约莫也是而立之年……”
与言深,差不多的年纪……
雍黎早先时候便知道祝词便是当年德至王的幼子,那连亦所说的被抓住的德至王后人,极有可能便是祝词,毕竟德至王一脉除了祝词,已经算是死绝了的。
可是祝词的身份,除了自己知道之外,还会有谁知道呢?他一直以来皆是以祝词之名行事的,这十年来潜藏在上璋,他自己又是个谨慎小心的人,按理来说又怎会如此疏忽。
况且祝词不是去大都府的么,为什么会在萧邑被俘?他若是没在大都府,那又为何来萧邑?他若没来萧邑,那这被俘的人是谁?
雍黎眉头紧皱,手指却无意识地死死揪住衣角,乱糟糟的脑子里越发觉得有一根线缠得更紧。祝词于她而言终究与旁人不同,她努力地逼着自己冷静下来,逼着自己冷静地去分析所有的可能与不可能。
许久之后,她道,“去查清楚,被抓的那人到底是何身份?被关押在何处?还有,尽快收拾妥当,我要去大都府。”
连亦虽不解其意,却还是应诺而去。
雍黎原本打算次日一早便出发去大都府的,但谁知甫一入夜便有人叩响了她的窗户。
窗户一开,雍黎便见着谢岑那厮眼角含笑的那张脸,端的是端方公子的模样,只是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有些欠揍。
他笑像雍黎道,“可有暇,与我去个地方?”
雍黎狐疑看他,你又打得什么算盘?
“你不想知道长楚使团此次来陈国是为了什么?”谢岑道。
“那是你长楚和陈国两国内政,也不是我能知道的?我并不想知道。”雍黎冷哼一声,想起这家伙居然瞒着自己他的行踪,不免又有些气恼。
“我并不是故意隐瞒行踪的,长楚使团入陈,我先前并不知道,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使团主使虽是顾云图,实际上对陈却是打着我的名号,所以前两日我才匆忙离开萧邑,赶在使团到达萧邑之前先与他们会合的。”谢岑解释道。
“你一向各国周游,并不暴露真正身份,那这次长楚使团来陈,你兄长为何要借着你的名义?”
谢岑苦笑,片刻后才道,“大约是觉得我这些年在外面晃悠得太久了,闲散得让他羡慕眼馋,所以想给我找些麻烦事儿?”
“你南阳王殿下耳目众多,避朝十数年也能将万事尽握手中,谁敢相信使团访陈这样大的事情能瞒得住你?你要扯谎好歹也扯个能让人信服的谎吧。”雍黎冷嗤。
谢岑却不恼,他道,“我兄长行事,偶有让人意料不到之处,便是我也无法猜度。”
他这话乍一听来虽寻常,但细品却有深意。
莫非真是长楚帝的手笔?使团出使对外却秘而不宣,主使是谁也一直模棱两可,直到临近萧邑才等着陈国大张旗鼓地来接,才正儿八经地揭开主使真正身份。
但这么折腾到底是为了做什么呢?
谢岑瞧她神情,便知道她在想什么,“此次长楚使团之行,名义上是为着两国通商之好……实际为着什么,又有几个人能知道?”
谢岑若有所思,“所以我是想带你去见一个人的。”
“谁?”
谢岑没答,只瞧着她似笑非笑。
雍黎突然想到什么,啪得一声关上了窗户,“我换件衣服。”
初初解禁后的萧邑晚间尚算安静,只偶尔有巡逻的兵士经过,但谢岑拉着雍黎往前走,脚步未有丝毫迟疑停留,却总能很巧妙地避开巡逻的兵士。
及至绕到一处,低矮的坊墙内喧闹声声,瞧过去端的是灯红酒绿花枝招展。
这种地方?
雍黎诧异看向谢岑,却见谢岑带她一绕进了另一个巷子,与着一道坊墙的烟花柳巷的喧闹相比,这里简直僻静得可以。
推开一处宅门,一眼瞧去黑黢黢的一片,一处光亮也没有。倒是当中院子里站了一个人,只瞧得约莫跟谢岑差不多的个头,但比着谢岑那看起来单薄的小身板,那人肩宽臂长,反更显得身形高大。
见得他二人过来,那人匆匆两步迎上来,先是朝谢岑行了一礼。
借着远处的光,雍黎这才略微见着这人容貌,瞧着约莫三十多岁的年纪,儒雅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