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在上璋,我确实……去见了贵国陛下。”谢岑似有些不知该从何处开始解释。
“你那日突然不辞而别,说是要南下去晏城之前?”雍黎问他,“但你方才却说,此事你先前并不知情。”
“此事上,顾卿也是今日才将两边谋定的细节全数禀予我知晓,尽管许多方面与我原先的计划不谋而合,但我也确实是在使团到达陈国联系上我之后才知晓他们谋划的始末的。”谢岑语气倒突然平静了,还是寻常时候一般的从容,“我去见贵国陛下,却是为着另一桩事情。”
雍黎想问为着何事,谢岑却已经继续道,“为着先前私矿一事,你若想知道,我回头自然详细说与你听。”
听到此处,雍黎突然一愣,微微思索,皱眉道,“那私矿一事……与玄羌族有关?”
谢岑点头,雍黎又道,“那想必你当时匆匆去晏城,也是因为晏城与玄羌族有莫大牵扯了?”
“确实。”谢岑道,“此事我稍后与你详说。”
“方才所言……其实侯爷也不必说服我。”雍黎倒是释了一口气下来,他继续方才的话对顾云图道,“即便我想不明白,两国合作需要我行事,为何我上璋皇帝陛下未曾亲口谕令,而是要通过贵国传达。但若当真有我国陛下书令御笔或牙节信物,我又怎敢违抗呢?”
“自然是有的。”顾云图微微躬身,将方才从袖囊里掏出来的一物呈于雍黎面前,“尽在此中,公主殿下玉览。”
雍黎伸手接过,是一个机巧匣子,以机巧结构封存,需以正确手法和顺序打开,一旦有半点错误错误,则内里锁存之物尽毁。
这匣子,雍黎是见过的,而也是这匣子,算是真正确定了雍黎心中的猜想,她突然觉得心内苦涩,不免自嘲一笑。
“公主殿下这是在笑什么?”顾云图不解。
而与雍黎处境如此相似的谢岑又怎会不理解,正如他自己,不也是因血缘亲情之温暖而心甘情愿的?爱你的人固然是真实地没有一点虚假敷衍地爱着的,但利用起来也是着实没有一点手软的。
“想来除了我祖父,也没有谁能让我舅舅如此信重以此大事相托了,也没有谁能不动声色在没有任何书信往来在我属下势力没有任何察觉的情况,得以谋此合作。”
这些年游历在外的祖父,也是时常行踪不定,今儿去了陈国,明儿也许就去了长楚,偶尔再回个上璋,也多的是机会去做这些事情了。想来祖父去岁回京之前便在长楚逗留过一段时间,而今次离京入陈之前,不免也秘密又去了长楚青川,最终谋定了此事。
雍黎叩了叩匣子,“见了这匣子,也知是祖父坦然,并未遮掩罢了。”
“这匣子是矩子锁改良之后的样式,莫非是无怀先生之作?”谢岑问道。
雍黎没有肯定或者否定,手下接连的抠压拉转的动作,一边却道,“这锁,除了祖父,世上也只我一人能解。”
随着这句话,果然不多时“啪嗒”一声,最上一层内里暗扣划开,匣子一松,旁边的隔板便能拉开了。
雍黎伸手去拉,果见到里面叠放两个信封,一封厚一些,一封薄一些,皆是以普通牛皮纸为封,取出一看,信封封口处层压着油蜡印押,并无半点缺损。
雍黎将两封信打开,薄的一封是成安帝亲笔,厚的一封则是雍黎祖父的亲笔。她就着灯烛,将两封信一字字仔细看完,然后就着烛火,直接将看完的信便烧了。
抬头恰见着看着自己的两人,似乎在等自己回复,她道,“此间谋定,自然成熟可用,但行事却在你我二人,而后具体如何,此时却也说不准了。”
谢岑一笑,便知道她这是已然应允了。
一旁的顾云图却撇撇嘴,朝谢岑嘀咕,“这小丫头,说话这模棱两可似是而非的调调,怎么和你一样一样的呢?”
雍黎却假装没听到一般,“明日我打算去大都府的,既然你们使团明天也要去大都府,带上我几个人,想必也不为难吧?”
这是雍黎临时起意,既然合作,有事要做,自然该好生沟通清楚前后细节。况且随他们使团进去大都府,也可多避开陈国耳目,省心又省事,多好。
“不为难。”谢岑拢袖含笑,温文尔雅,“对了,有个消息给你,前两日萧邑闭城,听说是抓到了一个细作……”
“你是知道什么?!”雍黎看向他。
谢岑瞥了一眼顾云图,“事情的起因,不过是有人设计借陈国之手逼我现身。”
顾云图却笑得十分恭谨,“若非陛下授意,我怎敢擅作主张?”
这一听雍黎哪里不明白,想必谢岑原本隐藏身份入陈,是另有打算,而以谢岑的能耐,便是顾云图也不一定能寻到刻意隐藏身份的谢岑,所以便只得使些手段让谢岑尽快现身与使团联络。
至于这位佑慜侯是如何不动声色地搅得陈国这么大张旗鼓地搜查,也着实是他不可小觑的手段了。
雍黎不免又仔细打量了一眼顾云图,心里也默默另有了估量。
“今日城禁大开,传出消息来他们确实抓到了一个细作,但是想必你也收到消息,他们抓住的人,并不是什么细作,而是陈国当年建熙事变的幸存者。”谢岑道,“但是那消失了二十多年的人,原本身份隐藏得极好,又怎会轻易被发觉,只是听说,他是去了趟荆山,才被人发觉身份,后在萧邑很不凑巧得遇到了封城才被抓的。”
荆山在萧邑与大都府之间,距离大都府约一百余里,是陈国有名的佛山。
“荆山……”雍黎沉思片刻,问他,“你可曾查到被抓这人的身份?”
“没有确实证据,不过推测,极有可能是当年那个倒霉德至王的幼子。”谢岑的推测,其实也是建立在往日传言德至王幼子逃脱未死的假设之上,“这荆山,据说当年德至王胞妹常山公主,便是在这山上落发出家,自此避世。”
雍黎面色微变,尽管昏暗中并不能看得分明,但谢岑却已经发觉她的异常,“怎么了?”
雍黎看向顾云图,朝他拱了拱手,略带问询,“不知侯爷可否让我与你们南阳王殿下单独说两句话?”
“自然自然。”顾云图那精明人,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忙便走出去,还贴心得带上了堂屋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