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我一个遁世二十余年的人,有什么值得他们利用的?”沈文菲道,“我在这里甚好,这处荆山佛道共处,是神佛庇护的清静之处,又有谁敢持刀戟而上呢?”
雍黎欲待再劝,谢岑却拉了拉她。
沈文菲仿若平静下来,又是方才刚见时的淡漠神色,她道,“阿蕴之生死,终究不是我能左右。若姑娘能力非凡,能护得他平安,那也是他的幸事。”
话毕,她瞧了瞧外边,又道“天色越发深了,你们若无其他欲问的,便早些下山吧。”
沈文菲态度,前后之变化,雍黎觉得有些奇怪,似有些摸不准她的真实性情了。
“尚有一问。”雍黎道,“沈芝今日来见您,除了我们所猜测的试探之外,可还有为着旁的什么事情?”
沈文菲看她一眼,“为何有这么一问?”
雍黎未答,她却似反应过来,“你们方才便是在外边的吧?听到了里面的争执?”
雍黎点头,她便也未曾隐瞒,“沈芝说欲迎我回京。”
“他自己的意思?”雍黎问。
“不知道。”沈文菲面带冷笑,语气讽刺,“如今这个时候,他不会有那个胆子自作主张反倒是被人抓住把柄。但若是皇帝的意思……,他哪里还记得起有我这么个妹妹的?”
雍黎站定,也是一笑,她朝沈文菲微微欠了欠身,“今日打扰了,我们这便走了。”
沈文菲起身相送,忽又想起什么似的,叫住了她,“你略等等。”
雍黎奇怪,却见她转身去了里间厢房,略等了会儿,便见她出来,将一个小荷包递了过来。
雍黎疑惑接过,拿在手中,微微一捏,发现似乎是把钥匙。
“我有一处旧宅在大都府中,地方很小,但位置奇佳。因为官面上不在我名下,所以没有旁人知道,但是阿蕴知道,他若在大都府,也许会过去那边。”沈文菲指了指那锦囊,“锦囊中是那处小宅的钥匙,地址我也写在里边了,你留着,或许有用。”
雍黎想了想,也未曾拒绝,便先收下了。若是被抓的真是祝词,那把他救回来之后暂时有这么个秘密的藏身之所也是方便。
待得二人离开,沈文菲吹了灯烛,而此同时,内室窗户吱呀一声,一开又关。
黑暗中有一人影于帘后隐藏,沈文菲站定,朝那人方向,“你来了?”
“嗯。”黑暗中那人应了一声,听声音约莫是个中年男子,他道,“沈芝那边,你不必在意,自有旁人处理。至于方才那两人……,你也无需再多做什么。”
“那便好。”沈文菲道。
“我往后不得时时在你身边,大都府之乱将起,你的身份特殊,千万千万,注意安全。”那人言辞关切,语气却淡漠。
“我知道的。”沈文菲也是平淡语气,“你下山小心。”
另一边已行至山路的雍黎祝词二人望着隐在山林间的那处道观站了站。
雍黎道,“方才外边有人,你也觉察到了?”
谢岑点头,“从我们进去便在了,也许沈文菲见沈芝之前那人便在,只是我们与沈芝一前一后进去,他只得在暗处躲藏。”
“这常山公主原来也是另有手段的人。”雍黎捏着那锦囊,笑起来,“只是不知道她背后又是哪方的势力了。”
“陈国之乱必然,各方的势力都渐冒出头角来,与其一家独大,倒不如多些盘根错杂的势力出来。”谢岑笑道。
“是呢。”雍黎扯了扯他的袖子,“走了走了,太晚了,快些回去好歹还能补一两个时辰的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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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车队辰时出发,至申时末,大都府已在眼前。
陈国礼部安排还算周到,也许是表尊重,并没有安排寻常官驿,而是将皇城东一处精巧的皇家园林临时做了使团下榻之所。
待得沈芝一应安排妥善回宫复命之后,雍黎抱了坛子酒来找谢岑。
“得不得空?要不要来喝两杯?”雍黎朝他晃了晃手里的酒坛子,“陈国有名的三花酒。”
“你不是一贯并不怎么爱喝酒的么?”谢岑自屋内走出来,笑道。
“我也曾来陈国几次,却没尝过这三花酒,方才恰见到,便让人去买了一坛子来尝尝。”雍黎往回廊里一坐,将酒坛子往小石桌上一搁,又觉得旁边来的风太冷,便又起身自己将回廊里东边北边挡风的帘幕拉下来。
“外头冷,要喝酒何不进屋子里喝?”谢岑走过去。
“屋子里多闷啊,外头景致不错。”雍黎笑嘻嘻道。
“陪你喝杯酒,我便要先离开这里了。”雍黎先给谢岑倒了酒,又给自己倒了杯,然后直接便抱着酒杯浅喝了一口。
大约是酒味浓烈,她喝得眉毛都蹙成了一团。
谢岑看着她模样笑了,“怎的?喝不习惯么?”
“果然,无论喝多少次,我还是更喜欢清甜的果酒。”雍黎说着,又抿了一口,笑道,“这些浓烈的酒,只适合浇愁。”
谢岑只笑了笑,也端起酒盏浅尝了一口,“这世间酒品千百,也自然是人人各有偏好。”
“确实。”雍黎笑着,又喝了一口,“不喜欢的少喝两口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