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画什么?”雍黎凑过去,见他不甚熟练地提着糖勺,颇有几分好奇。
谢岑没说话,手下一抖,画出个认不出的圆状东西来,又倒了些糖试图补救补救,却更加不知道补救个什么出来了。谢岑瞧了瞧只得放弃了这个,试图重新再画个。
但这糖勺不比画笔,没个几天练习的功夫,哪里就能拿捏得举重若轻的?偏偏这家伙,不过多试了四五次,竟然渐渐地有些些形状出来。
“你这画的,约莫是个鸟儿的形状?”雍黎仔细地多看了两眼,才隐约从那些轮廓里瞧出了个大概,“所以是什么鸟儿?喜鹊?还是乌鸦?”
“我画得有那么差么?你这是什么眼神?”谢岑手下不停,笑问道。
雍黎瞧着他这正在画的第六个,似乎对那糖勺控制得顺畅了些,颇有几分得心应手的意思,倒下的糖稀拉出的线条也都流畅得恰到好处。
糖板上郝然渐渐出现的又是一只鸟,羽毛丰盈,尾羽更是招展,竟然被他画出几分栩栩如生的轻盈之态,随着他最后一点糖稀倒下,一鸟三足。
雍黎挑了挑眉,有些诧异,“三青鸟?”
一鸟三足,正是传说中为西王母传信取食的神鸟。
她有些奇怪,“怎么突然想到画这个?”
谢岑去了竹签子在画上一压,有略微浇了些糖稀固定住,用铲刀取下来,一个栩栩如生的三青鸟便在签子展翅欲飞。
“闲来偶然翻看到《山海经》,这三青鸟本是凤凰的前身,色泽亮丽,体态轻盈,是十分具有神性的吉祥之鸟,人间也多以它为幸福佳音的寄托。”谢岑将那三青鸟的糖画儿往雍黎手边一递,“方才突然想起,便画了来,也算应个景,你看着可好?”
“甚好甚好,瞧着不错。”雍黎举着这三青鸟糖画上下看看,心里倒是颇有几分喜欢,嘴上却嫌弃道,“你这画的那些,也就这么个还算看得过去……”
谢岑瞧着她模样,便知这傲娇的家伙,其实是很喜欢的。
顾云图很快回来,给了店家银前将才两人赎了走。
雍黎一手举着那只狐狸糖画儿,一手举着比狐狸大上两三倍的三青鸟糖画儿,跟着谢岑往前头那个传说中做得很好吃的百年烧炙老店去。
而一旁的顾云图却捏着谢岑做毁了的几个糖画,很是不满地道,“我就是想问问,为什么你给我做的糖画,只能是这么几个丑东西?”
“你不必担心我,我自有分寸。”祝词道,“大都府暗流四起,纵然你也是其中搅动暗流的一双手,但是你也需千万小心。”
话毕见雍黎点头,他又转身朝一旁谢岑拱了拱手,“我轻易暴露不得身份,也许会有诸多顾及不到之处,谢岑在明身份贵重,陈国那些人轻易动不得你,即便有些掣肘避嫌不可避免,但想必还是比我更便宜些,所以还望谢兄多多看顾凤归。”
谢岑亦拱手回礼,无论何时他自然都是要保护雍黎的。
雍黎与谢岑并肩离开时,直到上了马车,谢岑见她神色如故,不免先开了口,“我以为你想问,我与祝词说了些什么的。”
“有什么好问的?”雍黎反笑看向他,语气轻快,略带玩笑之意,“莫非你二人还能商量着一起对我不利?”
听她这一言,谢岑目光越发沉,又仿若有什么要从心里破土而出一般,那是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有你二人,我尽可将背后完全地交给你们,哪里还需担心有自后方而来射杀我的暗箭呢?”
雍黎这一字字之郑重而坚定,如若春日的雨,带着风里的和暖,一点点敲在心头,而落地时,却化而为明彻的珍珠。
那是……如此让人动容而欢喜。
马车行得不疾不徐,待快到东城时,谢岑忽然拉开车帘子让车夫停了车,对雍黎道,“听闻陈国食俗不同长楚与上璋,尤以烧炙一类最为寻常,想来也是别有滋味,今日尚有些闲暇,咱们一道去吃个晚膳如何?”
“烧炙油腻,晚上吃恐不易克化……”雍黎打量了眼谢岑,“先前还曾听你说过你肠胃弱症,平素连吃些荤食身边人都要拦着恐你不适,怎么莫非是庄溯二人不在身边,也是没人敢拦你一二了?”
“他们便是在跟前也没人敢拦我。”谢岑起身,一手也拉了雍黎起来,一边下车一边道,“浅尝而已,便当做是逛逛这大都府的夜景。”
雍黎便任由他拉着,只是不忘顺手拿了帷帽戴上,虽说在陈国认识她的人也没几个,但是她既欲隐藏身份,自然也知道一切当小心,这大路上人来人往的,难保没有那么一两双偶然看过来的眼睛。
谢岑拉着雍黎的袖子,沿着长街慢慢地走。如今除了少数一些尚算封闭的地方,各国都算得上民风开放,大街上像雍黎与谢岑这般冰洁偕行的男女并不算少。有些是家中兄弟带着姐妹们出来,有些是未婚的男女,自然也有成婚了的夫妻。
“那日偶然听驿馆中人说起,说是这边东城前头有个什么甜水巷子,那巷子街角处的那家烧炙是个百年的老店,滋味甚是独特,咱们去尝尝。”
“嗯,好。”都下了马车,路边逛着了,还能说不好?
“你等等。”雍黎忽然站住脚步,瞧着旁边一个店家快摆到路上的摊子,很有几分兴趣。
谢岑顺着她目光瞧过去,原来是家干果铺子,店家大约为着多挣点钱银,又在门口摆了个糖人儿摊子,雍黎的目光正是落在那店家刚画出的糖人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