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在前头,总比后面各怀心思直接翻脸来得好些。”雍黎淡淡道。
“确实。”沈蔷觉得有理,便问,“那你想如何?”
“我倒是想咱们双方白纸黑字写下来,但细想着却又觉得这样做未免小家子气。”雍黎将手里的匣子递给沈蔷。
“诚然。”沈蔷道,“在下却觉得各有防备虽是人之常情,但莫若以时间看真心,以真心换信任。”
“旭王好格局。”雍黎本就不是想从沈蔷这里真的得到什么互相牵制的信物白纸黑字的文书之类,那不过也是她似是而非攻人以心的一环罢了。
若是她从一开始便很干脆地同意帮沈蔷,而从头到尾没有一丝疑问,没有提出一点要求,即便沈蔷再怎么希望将自己招揽麾下,怕是反而会犹豫的。
雍黎将手里的匣子递过去,说了另一个要求,“我想以此物,向旭王殿下换一样东西。”
沈蔷打开匣子一看,见里面赫然躺着一枚铜铎,不太理解雍黎是什么意思。他将那铜铎拿在手上反复细看了一番,觉得形制风格有些眼熟,大约便是玄羌族的物件,只是一时摸不清楚是何物。
“这是是兰部族族印,失落在外数十年我前两年方才寻访回来。”
沈蔷一听,有些惊讶,又低头细看了两眼。他自然也是听说过勃罕野部族那个族长能以大族长自居,除了部族势力强大之外,便是他手中有着原先七大部族中唯一仅剩的勃罕野族印。
而这是兰部族的族印,即便在现在这个时候被找到,或许已经没有从前那般“一令出,全族动”的巨大影响力,但在是兰部族,甚至某些游离在三大部族之外的散民之中,却是有些特别的意义的。若是这位“浮珠娘子”往后能夺得是兰部,这枚是兰族令一出,几乎就是最好的收归民心的利器。
“此物意义重大,但现在却没什么用处,而将来,它的用处不可谓不大。”雍黎道,“而现在我想用这个与您再做个交易……”
沈蔷自然是知道雍黎所说的此物将来的用处,将来若是她这位是兰部族外支后人登位,这是兰族族令若是在自己手中,那便几乎等于是她以整个是兰部族向自己投诚。只是现在,无论是是兰族,还是整个玄羌族都还在上璋治下,为上璋所控制,便是沈蔷想要,也是无从下手的。但雍黎却在此时给了他一个缺口,甚至可以说是一个似是而非的许诺。
这诱惑不可谓不大,在他看来雍黎给他的诚意也不可谓不大,沈蔷虽说有些犹豫心动,但其人,虽算不上谋略周全,但也不算是个蠢人,自然也是知道这所谓的是兰族令,此刻的自己是接不得的。
但他却还是问,“你想再做何交易?”
“用它,来换一个人的命。”
雍黎这一句落地有声,沈蔷震惊,“谁?”
“胡炎纪。”雍黎笑道,“我想着,这大约与你所谋并不相悖,甚至对你来说可能只是一件顺手的事情。”
沈蔷乍一听到“胡炎纪”三个字时是有些无法理解的,但见雍黎神色似乎很寻常,似她提的这个要求只是说“那边树上有个果子你帮我摘下来”、“那里长得甚好的一朵花你帮我折过来”这般。
“为什么?”沈蔷问。
雍黎看他一眼,“胡炎纪与勃罕野弃都弥之间有盟约,若是他不死,往后于我来说终是一个绊脚石,我要除去弃都弥也要费力些。”
沈蔷一直看着雍黎,试图透过她遮面的面纱看过去,想要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却是无果,他一时拿不准主意,只道,“你说的这个……,实话与你说,亦是我愿,只是并不容易。”
“我也未曾说立刻便要达成。”雍黎将手里的铜铎往沈蔷处递了递,“总归还有的是时间……”
沈蔷伸手去接那铜铎,只是触手时却又松开,仿佛想到什么,最终并未将那铜铎拿到手上,他朝雍黎一笑,让雍黎有些诧异,“你的这个要求,我想我可尽力一试,但这铜铎……我便不收了。”
雍黎是没想到他是这个选择的,传说中的陈国皇七子沈蔷是个性情温吞优柔寡断的人,与他这短短两次见面的相处,雍黎确实从他的某些言辞举止中看出其确有些不够干脆果断,但显然这种人其实也是善于思考极其聪敏的,若是背后有能人辅佐,在陈国这场争位的乱潮中也许还有一搏之力。
雍黎一笑,也不勉强,将那铜铎放回盒子里,顺手搁在小几上,“确实,如今这时候给你,也是不妥,待得一切尘埃落定,再给不迟,也许到时候这个便不止值一个胡炎纪,我或许还能借着它想旭王殿下多要些东西。”
雍黎语气含笑轻松,略带玩笑之意,却显然让沈蔷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那么今日你我二人之间的约定,便就此达成,你看如何?”
雍黎偏头,淡淡一笑,“当然。”
听得雍黎这二字,沈蔷才算是真正放下心来,有意相与雍黎闲聊几句,却听雍黎问道,“听说前些时候那件‘诬告案’已经差不多审理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