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速来足不出户的,也确实消息灵通。”沈蔷道,“昨日方结束,是四皇兄主理的。”
沈蔷叹道,“这次六皇兄着实栽了个大跟头,白白损失了刘一行这么个原本在父皇面前颇为说得上话的天子近臣,我倒是颇为他可惜了。反倒是大皇兄在这事情上得了利,这诬告案刚起来的时候,大皇兄是吃了些亏,但事后父皇却很是补偿了大皇兄一番,这也实在是因祸得福的好运气了。”
“旭王殿下倒是不必为恒王可惜。”雍黎道,“殿下便不曾想过,为什么闹得沸沸扬扬的诬告案,会如此矛头尖锐地直指平王,而平王最后却能毫发无伤全身而退?你说这个局从一开始到底是针对平王的,还是针对恒王的?”
“你是说,这事情可能并不是表面上六皇兄授意所为,而是另有人想挑起六皇兄和大皇兄之间的互相争斗?那是二皇兄还是四皇兄?”沈蔷顺着雍黎的话慢慢摸下去,越想觉得其中不对劲之处太多,忽然想起什么,直直注视雍黎道,“不对……你是从何处得知这些?”
“我并非是从哪里得知,我方才所言也只是推测,并一点无真凭实据。但细想来却不能不让人怀疑,其中有比表面看起来藏得更深的布局。”雍黎道,“我想着你们陛下大约也是心里清楚恒王在此事中无辜,所以有迎上璋使团一事是交给恒王的,这未尝不是你们陛下对恒王的补偿。嗯,说补偿……其实也不准确,而应该说是平衡。”
“这如何说?”沈蔷一时没反应过来。
“‘诬告案’一事,刘一行无论是被人利用还是旁的什么原因,但他到底是翻身无望了,而恒王失去的这一助力,你们皇帝陛下到底得从旁的地方替他先找补回来。总不能让你们谁压了他去,然后一方势力独大,毕竟各方平衡势均力敌,一时半会儿谁也压不了谁去,你们陛下心里才安稳。”雍黎言辞淡淡地解释。
这是帝王之术,是平衡之术。
于雍黎而言是潜意识的认知,是完全不需要丝毫的结论,甚至也可用得游刃有余,而对于在君父的严威下小心翼翼了二十多年的皇子,如何能有雍黎这般深谙此道的。
“听你说来,似有道理。”沈蔷听雍黎一番解释,越想越觉得其中隐藏的东西太多。
而雍黎却不管他,只道,“不过此事既然已经算是终结,倒是与咱们没有关系。旭王殿下您要做的不是去为恒王可惜,也不是替平王庆幸,而是应当以此为鉴,莫要让自己如恒王一般栽跟头,莫让自己成为旁人进阶的基石,成为旁人手中布局的棋子。”
沈蔷哈哈一笑,倒是有感雍黎为自己如此着想,微微拱手道谢,“此是良言,在下自当引以为鉴,当不负你如此诚恳之劝说警告。”
“还有一事。”沈蔷又道,“大安宫失火那件事,我身边的中郎将宋钺被父皇责问,虽如今只是留职待罪,被父皇责令回家禁闭思过,并未夺职,但我还是有些但心。”
“这事情你不必担心,且耐心等两日,结果往往在某些人的意料之外……”雍黎说着,“你若是信我,便按着你所有势力不动,在这事情上也万不可借任何人的情面替他到你父皇面前求情。”
“你说的这些……”沈蔷道,“只是按兵不动,什么都不做,难道不会失了先机?”
“这是另一个局了,此事,你是局中棋子。”雍黎笑道,“若是事情如意料之中地发展,那么或许旭王殿下你便是‘诬告案’中平王的角色,无需丝毫手段,看似无辜地吃了些暗亏,但往往得益在气候。况且这事情,恒王可比您更关心,他应该是宁可宫城巡防仍旧掌握在宋钺手中,也是不愿意其落到其他三人手中的。”
“我明白了……”沈蔷仔细一想,顿时便明白了雍黎所说的其中要点,一笑道,“多谢指点。”
又是颇寒暄客套了好一阵子,雍黎才送走了沈蔷。
连亦自外边进来时,看到雍黎还站在门口廊下,看着某处发呆,不由问道,“这位旭王已经送出去,殿下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这边风大,何不进屋。”
“我是在想,这位旭王殿下,背后实在是有个好老师。”雍黎拢了拢衣服,边与连亦往里走,便道,“这宋潜看起来并不显眼,远比不上胡炎纪,甚至白昉都比他更着眼一些。但观沈蔷今日言行,包括来与我所谈的交易合作,我想着背后大约都是这位宋家家主授意。此人,善于隐藏,不简单。”
“活得久,爬的高的聪明人,有几个是简单的的?”连亦却道。
“一语中的,确实如此。”雍黎却忽的一笑,赞道,“我们连亦也有如此目光如炬的时候。”
“跟在主子身边这么多年,多多少少也要学上点皮毛了,不然怎么对得起主子的教导。”连亦也玩笑轻松。
“你倒是也会说些俏皮话来。”雍黎看她一眼,待到屋子里,才又问她,“怎么的?来找我是有什么消息?”
“是的。”谈起正事,连亦不再玩笑,严肃道,“那夜大安宫内宗正司三宫起火一案有了些初步的结果。”
“说来听听。”
“陈国这边调查出的结论,那三宫的火势是从最北边的长信宫烧起来的,起火原因是宫人不小心,烛火点燃了宫中帷幔烧起来的。因起火突然,救得不及时,又兼之有北边过来的风,这火势便迅速向南边水兴宫蔓延去了。这水兴宫本是用来藏纳文书典籍的地方,那些书简纸张都是遇火既燃的,这水兴宫自然也是保不住的。这水兴宫火势之大比之先烧起来的长信宫更加严重,后便又蔓延到东南方向的柏凉台。”连亦仔细说了一遍陈国这边调查到的所谓的结论,“不过据说柏凉台不光是有自水兴宫的火蔓延过去的,似乎内殿内也有火点,不过柏凉台多是石头造,所用木料不多,所以火势未曾像水兴宫长信宫两宫一般,几乎烧得了个干净,很快便被救了下来。”
“柏凉台内的起火点,陈国他们这边调查的人,可有特别留意到?”雍黎问。
“似乎只是怀疑,并未有实际证据去证明,况且除了咱们知道内情的几个人之外,其他几乎所有人都以为是个意外。不过这位受命调查起火一事的孝王殿下,听说也算是个仔细人,想来总会留意到这里的。”连亦道。
雍黎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又随意吩咐了一句,“这个你们留意着些便是,总归这事情从一开始便是谢岑的局,若是这位孝王确实一直没摸着方向,想来也是会有人给他暗中指引道正确的路上去的。我便不必多管了,毕竟我本来不过就是借着这个局,送了沈蔷一份薄礼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