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秋,不见旧时伴。
卫姮提着竹篮站在卫氏皇陵前,看着飘散的落叶,感慨万千,抬步走入。
冯老汉默默地扫着地上的树叶,心中叹息,这陵里住的人,是越来越多了。
卫姮为各位至亲祝上香火,缓缓走入卫昕的墓室。
没想到里面已经有人了。
卫姮走下台阶,端上祭品,偏首看到这位男子,满脸泪痕,心下了然,他或许就是卫昕口中的那个人。
卫姮不知为何,悲从心起,既心中有她,又为何因惧怕族亲而不肯上门求娶,既心中无她,又何故在此做此等姿态。
墓室内,两个人虽祭拜的是同一个人,却谁也不搭理谁,一个无声哭泣,一个作礼祝香。
礼毕后,卫姮整一整衣冠,开口说道:“此般结局,于她而言,也算圆满。”
那人低着头,默默落泪。
卫姮幽幽说道:“她心中已有良人,却不能相守。她不愿嫁于太子,却不得不嫁。如今这般结局,倒是圆了她对那人的一片痴心。”
“只是,我竟不晓,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会因为懦弱胆怯,而舍弃她。”
“不知道于她而言,到底值不值得?”
“人死,缘灭。若是还能有人记得她,倒也不算辜负了她。”
卫姮说完,转过身往大门走去,临出门前,只留下一句:“她,自始至终,都未曾怨过你。”
那人似乎是受到了打击,更加悲痛欲绝。
卫姮走出皇陵,只见树荫之下,站着一个人,是她的十叔,贤王殿下。
卫姮上前,行礼道:“拜见殿下,您,怎么不进去?”
贤王笑着摇了摇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逝去的人,也让他们安息吧。”
卫姮惨然一笑:“难道您心中就没有一丝怨恨?”
贤王转身,见卫姮一身官服,温言道:“你是太史局官员,读书识史,自然应该知道,朝廷更迭不过是天道轮回罢了。”
卫姮冷笑:“国仇家恨,也能凭天命一说,就此抹杀吗?”
贤王细细地抚摸着腰间的玉笛:“改朝换代,哪有不沾血腥的。当初卫氏夺取宋氏江山之时,手段未必就比殷氏光明多少。”
“可那些死去之人,都是您的至亲。”卫姮怒从心起。
贤王淡淡一笑:“怎可为一己之小家而亡天下?若我不管不顾,只为复仇,那然后呢?大仇得报后,天下人又该如何?若卫氏一族继续称帝,那又与殷氏何异?士农工商,皆是黎明苍生,皆有父母妻小。怎可为一己私欲而置万民于水火,不能安生。”
贤王抬头,定定地看向卫姮:“你告诉我,复仇,到底是善,还是恶?”
卫姮哑然,慌忙地摇着脑袋,逃一般的离开了皇陵。
卫姮摇摇晃晃地走在大街上,上清府的马车缓缓地跟在她身后。
一阵葱香传来,卫姮停下脚步,在一旁的面摊坐下。
店家上前,擦拭着桌面,体贴地倒了一碗茶水,问道:“大人,想吃些什么?”
“一碗阳春面。”
“好嘞,一碗阳春面。”店家将抹布往肩上一甩,笑呵呵地跑回灶台煮面。
卫姮抬头看着集市上过往的人群,年长的老朽牵着孩童买下一串糖葫芦。年轻的小姑娘背着竹筐手挽着手,展示着新买的头绳。小商贩满脸洋溢着笑容为客人打包货物。他们都很快乐,人伦之乐,怎忍践踏。
店家端来一碗热腾腾的阳春面道:“大人,您的面好了,请慢用。”
卫姮微微颔首致谢。
桌对面忽然坐下一个人,那人开口说道:“店家,劳烦也给我上碗阳春面。”
“好嘞。再来一碗阳春面。”店家又开开心心地跑向灶台。
中榜之后,阮文忞在家中的日子好过了很多,且深得阮甫诚的重视。今日难得出门,恰巧看到卫姮坐在这里,便鬼使神差地跟过来,还未来得及反应面前便多了一碗阳春面。
汤色清醇,泛着星点油光,一把青葱将细丝面承托出些许可爱。
阮文忞吃上一口面,又喝了一口汤,顿觉胸中舒畅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