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寂寂,冷月无声,银霜浸染谁家庭院一树寂寥,又在谁的梦里苍凉了人生。
他不明白,为什么富丽堂皇的所在会有这么一处不堪之处,破败老旧的陈设,到处杂草丛生,长满青苔的老井旁缺了一角的红棕色掉漆木桶,一根不知沾了什么东西的麻绳牢牢套在桶柄中央。他环顾四周,以期找到能安抚心灵的东西,果然,不负所望,在那寂静的角落下,他看到了唯一的景色:一颗稀稀拉拉结着几个果儿的石榴树波澜不惊地立在那个角落,似要吓唬谁。树旁一小片空地上同样稀稀拉拉长着几颗菘,虽然稀拉,那菜长势却很好,有一飞冲天,一气呵成,叫人无法阻止的势头。
他看了看,突然皱眉,不止这些!他好像又漏了什么东西!每次都是这样,下意识地感到不满,但是实在想不起是什么东西。就在他为此感到苦恼时,一双黑浸浸的眸子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那眸子应该纯洁懵懂?可是为什么看向他的目光如此愤怒或者说,带着滔天恨意和不、甘?难道他看错了?一个不到四岁的孩子?不可能错!因为每次都一样!心底有个声音在否定他,那么果断,同样带着愤怒,但是他不知为什么会这样。
正想着,一个妇人自残破的屋内走出,手上拿了一件陈旧的布衣,走路一拐一拐的,慢却平稳。每次见,那妇人都是笑容满面,补了很多次的麻布素衣看着却很整洁,长发束于脑后,虽相貌平平,却让人舒心。
不知为何,每次见到她他都觉着温暖,安心。
妇人穿过他径直走到男孩身边,将那布衣披在男孩身上,温温柔柔地絮叨
“奴儿,来,娘亲给你穿衣衣,一会儿该着凉了。”
看见娘亲,男孩笑得灿烂,跑过去,抱住那妇人的腿,糯糯的童音满是依赖
“娘亲娘亲,抱抱抱抱。”
那妇人一笑,俯身捏捏孩子的脸,给他穿上衣服,将他抱起,搂在手中
“我的奴儿又长大喽!来,娘亲亲亲。”
妇人额头抵着孩童额头,将那孩童逗得咯咯笑。他看着,莫名悲伤,不不,她来了!她又来了!心底的声音响起,下意识皱眉。
突然,“砰”的一声巨响,门被重重踢开,是那个丑恶的女人惯用的方式!他很惊讶,那个女人一点也不丑,相反,以他的标准来看,她至少是美丽的。鬓发如云,锦衣华赏,环佩叮当,贵不可言。女子径直向那妇人和孩童走去,身后一队仆从跟着。
妇人见状,急急放下孩童,将他匿于身后,见那女子走近,神思怯怯,眼中满是恐惧。
“夫、夫人。”
“怎么,胆儿肥了?看见我都不用行礼了?还是,你以为世子袭位,就能记起你和你那野、种?”
“夫人饶命,奴婢不敢,请您放过奴儿,都是奴婢的错!”
妇人跪下,磕头求饶,声音悲戚
女子听了,摆弄指甲的手一顿,斜睨妇人一眼,冷光直射,直叫那妇人遍体生寒,瑟瑟发抖。女子冷哼一声,伏低身子,在那妇人耳边道
“放过你们?谁来放过我?”
那女子一顿,突然反手重重一甩“啪”的一声脆响,妇人捂脸跌倒在地,一抹殷红自嘴角流出。男孩怔怔地看着,呆愣间,被女子抱起
“乖,待会儿让你看看好玩儿的。”
而后冷眸一扫身后众人,冷声
“混账!打痛我的手!你们还愣在那干嘛?给我上!”
“是!”
几个婆子上前,拉起那妇人,让她呈跪立之势后,抓住那妇人的手,反剪于身后,另外两个婢子上前,抬手轮流扇去,霎时间,安静的院中热闹非凡
“啪啪”声不绝于耳、孩童哭泣声,女人狰狞的笑声……过了好一会儿,那妇人被打得口血直流,鼻青脸肿,昏倒过去。
几个婆子见状,放开她,“砰”的一声响动,妇人侧身倒在地上蠕动着。
孩童看见母亲被人欺负,挣扎着从女子身上下来,无意间抓花了女子的脸。这一抓,将她尚未平息的怒意再次揭起,女子尖叫一声,放开男孩,捂脸。而后提着男孩破旧的布衣,怒目圆睁,似要将他一口吞下,男孩睁大泪眼,抽噎地看着她,女子将男孩提到半空,而后一脚踹醒妇人,妇人虚弱地睁眼,见状,惊骇地坐起,爬到女子脚边,抱着她的一只脚,哀求
“夫人,都是我的错,我求求你,不要,不要难为他!求求你,他还那么小,求你看在世子的份儿上,求你饶过他!”
女子俯视那妇人,眼中透着恨意的光,对身后的婆子命令
“你们过来提着他!”
婆子上前,抓住那男孩,男孩挣扎着,婆子甩手给了他一巴掌,妇人惊叫一声,眼泪簌簌直流。
女子皱眉,低喝
“谁让你动他了!”
“是!奴知错了!”
女子一脚踩在妇人身上,妇人闷哼一声,只听女子冰冷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想救他么?”
妇人趴在地上,双手握拳,点头
“求您放过他!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
妇人点头如捣蒜,女子邪魅一笑,招手对身后的婢子道
“拿上来!”
“是!”
婢子捂着鼻子,将那东西端至妇人跟前。妇人看着一摊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骚臭味红绸之物,忍不住皱眉。
女子见状,笑了笑,站远,抚了抚衣袖
“这是我新制的良药,里面加了上好的椒泥、陈酿、还有狗血和——马、尿。只要你喝了它,今天,我就饶了这孽畜!不然,可别怪我翻脸无情!”
那妇人闭目,握紧手心,最后看了眼吊在半空满是惶恐的男孩,点头
“我喝!我喝就是了!求您,一定放过奴儿!”
说完,那妇人端起那碗,仰头灌下,红色液体滴下,将那满是尘土的素衣染红,他看着,张口喊“不!”却一个字也发不出,钻心之痛蔓延至四肢百骸,他挣扎着,恍若坠入泥潭……
“爷!”
“不要!”
“爷!醒醒!”
“爷!”
耳边嗡嗡的轰鸣声响起,魏镜满头大汗,只觉呼吸困难,倏的睁开眼。
见人醒了,谭齐松了口气,皱眉,这个月第几次了?这么下去不行啊。
扶他坐起,递上汗巾。
魏镜接过,擦拭额头和脖颈,开口声音沙哑
“什么时辰了?”
谭齐递上温热的茶水回他
“寅初三刻刚过,爷,该早朝了。”
“嗯,你先出去准备吧。”
“是!”
魏镜坐在床边发了好一会儿愣,而后一抹脸,向洗手架边走去……
为政殿
“徐州一案查得如何了?”
“禀皇上,已有新的进展了,臣正寻找当初岐王命人铸造试样,也是唯一拿有备用草图之人——铁匠福佳同。”
“哦,那何时能找到?”
“皇上,臣自当尽力,只是,在追查同时,臣发现,找福佳同的,不止臣一人。”
“还有其他人?”
“是,臣以为有人暗中保护福佳同,或者又有人想要杀人灭口。臣一定尽快找到他!”
“嗯,此事可不能再拖了!”
“是!”
“岐王,”
“臣在。”
“今日脸色怎么如此之差?手伤还未好?”
“谢陛下关心,臣伤已痊愈。可能昨夜未休息好,有些疲惫。”
“如此,还有三日便到婚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