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今日彭沛所言,她心中一直惴惴不安。
她一向最忌讳朝堂上那群人将手往府里伸,这次若不查个水落石出,杀鸡儆猴,实在叫人寝食难安。
“云姑,你去安排,我明日上一趟孟府,去给爹娘报个平安,也免得他们再紧张惦记着苒苒。”
“是。”云姑应声,“夫人劳心了,快去歇着吧,这儿有奴才们守着呢。若明日叫孟大人瞧出您精神不好,又该心疼了。”
孟子瑶点点头,为虞苒苒掖了掖被角,便也回澄华堂歇下了。
偌大的虞府息下灯来,没入平京城广袤的夜色之中。
而在此时的大狱,只有沉闷刺骨的阴冷,像是摸不着边际的海水,拖着人不断下沉。
肖戎已经记不清这是被收押的第几日了,监牢里没有昼夜之分,只有被不断消耗殆尽又再不断更替的烛火,还在喻示着时间的流动。
沉重的锁链一端陷进墙壁,一端扣在脚腕,将这个男孩禁锢在三尺之地。
前后经历了三次提审,翻来覆去的折磨,也没能让他招个干净。
冰冷的水浸入肌肤,激起寒战,意识逐渐回归,他又迷蒙着缓缓睁开眼。还是那两个黑衣大汉,面无表情的立在他的身前,他们一个手里抓着细鞭,一个提着刚将他泼醒的木桶,负责问话的人坐在他们身后,沉着脸冷冷吩咐:“打吧,打到他张口为止。”
黑衣大汉得了令,便走上前来,甩开手里的鞭子,一下一下干脆响亮的落到他早已伤痕遍布的后背,带来撕裂的剧痛。
冷水,汗水,混合着从额发上滴落,拼命咬紧牙关也无法咽下那四散溢出的痛苦而细碎的低吟。
天地都混沌模糊了,只有令人窒息的痛感疯狂的叫嚣着要将人吞没……
每次回想到这里,肖戎的神经都会猛的一缩。
今晚他们又被转移到新的地方,麻绳将双手反捆在身后,黑布蒙着头,一路推上木笼车。
滚动的车轮缓缓停下,他们被带下车换上了手铐脚镣,架住往不知名的方向前行,耳边不时传来有人试探着低声下气的询问声:咱们……咱们这是往哪儿去?
却是得不到半点回应。
先是走过一段平路,然后便听见大门“吱呀”打开的声音,接着就是一直往下延伸的阶梯,脚步声回荡,每一步都像是在通往地狱。
下过阶梯,又兜绕着走了一段,再睁开眼时,他已经和小胡子,幺婆一群人被押在堂下。
四周还是监牢的模样,而这里却比原来的地方更让人感到阴森压抑,墙上火把的光照在每个狱卒的脸上,他们没有半点表情,同样的站姿,立得笔直,同样的安静,甚至连呼吸的声音都听不见,如同一排排活死人。
堂上落座的是一个留着络腮胡的中年男人,正面沉如水的翻看着卓上的文案,是他们几人之前在官府招下的口供。
约莫过了一刻钟,他轻咳一声,缓缓抬起头,慢条斯理的开口:“劫质,是大罪,劫质朝廷命官的家眷,更是大罪中的大罪!”说罢顿了顿,靠上椅背,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将堂下的人大量了一圈,“我看你们在天昭府待了这些日子,也吃了不少苦头,再多的废话,我也不想说了。既然郑大人把你们交到本官手上,那就没有理不清的!”
“就凭现在这有好几处都对不上的口供,可回不了上头的话。”他伸手将桌上一沓纸拍了两下,“回不了上头,我就交不了差,我交不了差,日子难过的,是你们。这大狱里头的难熬可不是天昭府那点小打小闹能相提并论的,我也没什么耐性跟你们耗,最好是问了就答,省受皮肉之苦。”
说罢,他给立在下首的狱卒递了个眼神,那人立马点点头,一抬手,两排的狱卒便上前将肖戎一行人压趴在地上。
小胡子和幺婆几个难看的扭着身子挣扎,却换来更加强硬的打压,只听见“咚”的一声,幺婆的后颈被一个狱卒用膝盖抵住压到地上,双手也被反钳在身后,完全动弹不得。
这一下,直接让她闷哼着吐出一口老血。
真是好一个下马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