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摇头:“我没事…只是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看着他微蜷着的肩脊,她没忍住伸手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你以前做小看守…是不是吃了不少苦?没关系的!有我在,以后有什么好吃的,我都不会忘记你的!”
她的手碰到他的时候,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整个人猛的一缩,手里的鸡腿差点掉在地上。
他偏过头,探出一只眼睛看她。
她离他很近,他甚至能清楚的闻到她身上一股淡淡的中药香气。
清冷的月光落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一层银白色的光辉,和这个糟乱的柴房看起来格格不入。
“今天我把你的药打翻了,是很名贵的药材吧?”他重新低下头,目光落回到手上那只只咬了一口的鸡腿上。
“你不用放在心上,那个药特别苦,我本来也不想喝。”见他似乎是自责,虞苒苒有些自惭形秽,“而且,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要不是为了救我出来,你也不会被官府捉住,也不会困在这里吃苦。”
“我在哪儿不是过活?在外头和在这里,没什么不同。”他语气不咸不淡,似乎真的并没放在心上,说着,又啃了一口手中的鸡腿,卤香味在口中四溢。
虞苒苒忽然想起一茬,问到:“对了,在杏花亭里,你说管事嬷嬷给你起名叫不展,那你从前叫什么名字?你自己的名字。”
他顿了顿,显然没想到她会有此一问,只见他将手里一根鸡腿啃了干净,然后用鸡骨头在脚边的一堆木屑上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肖戎。”
虞苒苒凑上去,借着月光看清,跟着念了出来:“肖戎。”
“嗯。”
她随即笑开了,稚嫩的脸庞像是含苞待放的芙蓉花,纯净而鲜妍:“真是好名字,肖戎,肖戎,脸上怎么能没有‘笑容’呢?”说完,便转头看向他,似乎真的在等他应验一个笑容。
而他此刻根本笑不出来,整个人愣在那里,仿佛被施了定身术,看她的眼神怪异的如同在审视一个神奇的物种。
他说不自己出此刻的心情,只觉得胸口闷痛,憋得难受。
他其实很早以前便听说,每个人的名字里都包含着父母对自己儿女寄予的期望,这个名字是母亲起的,但母亲很少叫他,也从未与他说过名字的含义。
她是不善言辞的女人。
除了平常干活,很多时候,比起陪他这个儿子说话,她似乎更愿意自己坐在一处发呆,对着院墙上扒拉着的那几株早已破败的木香花。
“况且你生得这么好看,合该多笑笑的。”她又讪笑着补了一句,“索性以后你就用自己的名字吧,比叫什么不展好听多了。”
他有些说不出来的慌乱,害怕被她察觉,于是埋头吸了吸鼻子:“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虞苒苒闻言,看向墩子上的食盒,他只吃了一个,里面还剩下很多。
她想了想,从怀里摸出临走时从案上顺出来的枇杷递给他:“喏,吃两个枇杷吧,很甜的,看你吃完我就走。”
他看着她手里的两个橙黄色的果子,又看看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抬手接下了。
上面还留有虞苒苒身上一些淡淡的余温。
他捏起一个,打量片刻,便直接往嘴里送。
她赶紧抓住他的手将他拦住:“欸!还没剥皮呢!”
他顿住,看向她拉住自己的手。
虞苒苒反应过来,飞快的将手抽了回来,抿抿唇,从他手上拿过枇杷,示范着将皮给剥开,露出丰满的果肉。
“这样才能吃,里面有核儿,记得吐出来。”她将剥好的枇杷递给他。
长袖里露出她一截光洁柔腻的手腕,犹如上好的羊脂白玉,莹莹润泽。
“我出生的地方,没有这些东西。”他将目光移到枇杷上,眼神里空空荡荡的,看不出任何情绪。
“现在有了。”她说着,直接将剥好的枇杷塞到他手里,眉眼都盈着笑意。
他不禁想起那日的雪夜里,初见她时的模样。
往后他每一次回忆起今晚这颗枇杷的味道,脑海里浮现的,便都是她此时的神情。
虞苒苒与他告别后,将剩下的鸡腿连带着盒子都留给了他,自己原路折返。
躺回床上,她一直没有睡意。
想着这时候,他可能还在独自一人拎着斧头劈柴,她就根本合不上眼。
他年纪还轻,怎能让他就这么一直蹉跎下去?
想起今日吴婆的话,虽然听起来遥不可及,但总归还是有法子的。事在人为,既然他都被送到了自己府上,还出现在自己眼前,那便是天意要她转圜。
泉桂他们她已经再无力弥补,那就一定要给小看守谋一条出路。
再三斟酌后,虞苒苒终于下定决心,要想主意为他脱掉贱籍!
那么第一步,首先,她得想个办法,把他从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李大娘手下给要到自己身边来,后续之事,才好慢慢盘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