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苒苒探手执起扇子,随意在脸旁扇了几下,便有雪松木的淡淡清香袭来。
他的心思一向如此精妙而雅致。
“好美的扇子,好香!”敛画也止不住啧啧赞叹。
“把盒子收起来吧。”虞苒苒笑笑,拿着扇子,指了指桌案上那一大盆冰块儿,“让人去碎一些,镇果子吃。”
“是!”敛画福身应下。
看她抱着盒子出去,虞苒苒趴上矮几,眼睛缓缓飘向窗外。
莫名又想起他站在太阳底下,转头问那一句“能擦了么?”。
分明是浅淡的眼神,确比毒辣的日头还燎人。
这个小看守就是个小混蛋!
这点玩笑都开不起。
她有一下没一下的扣弄着手里的扇柄。
心情无端的又烦闷起来。
“福儿!”忽然,她一手撑上桌案,扯开嗓子唤道。
那边丫头便掀开帘子,应声小跑进来:“是!姑娘怎么了?”
“你去隔壁,叫他过来陪我温书。”她语气拗拗的,似乎像在和谁置气。
福儿不大机敏,不知她话里说的是谁,复又问道:“姑娘说谁?”
虞苒苒一哽,转头瞪她,粉嫩的小脸有些涨红。
福儿那傻丫头与她相视半晌,才恍然大悟一般反应过来:“噢!姑娘是说戎小哥吧!是,奴婢这就去唤他。”
听着福儿跑出去掀起那一阵珠帘碰撞的声音,虞苒苒揉揉脸,又定定朝窗外看了两眼,起身往书房走去。
福儿敲开厢房的门时,他手臂正搭着一件薄衫,铜盆就摆在身后不远处的桌案上,瞧着似乎是正准备去沐浴。
听说是虞苒苒唤他,肖戎伫立沉思片刻,还是转身放下薄衫,随福儿一同入了正屋。
书房里,虞苒苒端坐在桌案后,身旁的小几上摆放着方才鹿苗送来的冰盆,凉意阵阵。
福儿将肖戎送进来后,便默默退了出去。
虞苒苒抬头时,他就像一根红甘蔗似的杵在门口,身上还穿着那件汗湿的衣衫。
这还是她头一次见到比自己还不会照顾自己的人。
她直起身子,指了指他身后半敞的房门。
“把门关好。”她说。
他顿了顿,依言照做。
看着他转过身,背上浸湿的汗迹犹在,不知怎么,堆在心里的烦躁忽然就蔓延开来,捏笔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她沉着脸,搁下笔,从书案后起身。
待肖戎关好门回过身时,桌案后已经不见了虞苒苒的身影。
他下意识环视起屋子,搜寻她的踪迹。
只见书案后的大柜被豁开一道门,虞苒苒的半个身子都钻到了里面,只露出半截摇曳的裙摆。
“三姑娘?”
他眉头微蹙,试探着出声唤她。
对面没有应声,也不知她在倒弄些什么,露在外面的两只小脚,穿着粉色的绣鞋,一蹬一蹬的,裙脚溜开,便露出一截白袜。
他眉心一跳,蓦地将目光移开。
小姑娘无知无觉,还在继续折腾,好半晌,才从大柜里探出身子。
出来时,手里已经多了一张松烟色的巾帕。
她屁股坐在地上,发髻有些许凌乱,额上垂了几根散落的鬓发,此时的摸样实在算不上大方得体。
但她却似乎并不以为然,满意的瞧了眼手里的巾帕,秀眉一挑,朝肖戎扬了扬下巴:“你过来。”
他转眼对上虞苒苒的目光,迟疑许久没有动作。
可她实在不是一个好耐心的主儿,见他不动,便微微拧眉,又提高了音调催促:“过来!”
一副娇滴滴的嗓子,软糯里偏夹带着肆无忌惮的蛮横。
他无奈只得妥协,撩开步子走到她面前。
窗外明日高悬,落到窗棂上,照出屋内一片清天透亮。
她仰着脖子,目光一直追着他,明眸里映着灵动的光。
肖戎低垂眼睑,将她此刻略显狼狈的娇容尽数收归眼底。
“蹲下。”
分明是命令的语气,一双皎洁的大眼里却充满了无辜和坦荡。
他喉头一动,深吸口气,有些艰涩的掀了衣摆,缓缓屈膝。
虞苒苒看着他的动作,满意的舒展唇角,撑着地板凑上前,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两人的距离便近得几乎能够交换鼻息。
肖戎神色一怔,不禁背脊僵直,微微向后仰去,急忙伸出一只手撑在身后,才勉强稳住身形。
虞苒苒却似乎并没打算就此放过他,继续说道:“转过去。”
她声音低低的,呵气如兰,却又盈盈贯耳,如同蛊惑人心的小妖,垂散着鬓发,明目张胆的发散一身的馨香。
一旁冰盆里的冰似乎化了一些,有水滴沿着盆沿滴下,发出“嘀嗒…嘀嗒”的脆响。
他努力将目光从虞苒苒脸上移开,迟钝的移动着膝盖往后缩,袖子里的指节已经被捏得微微发白。
而眼前的女孩儿似乎耐性并不怎么好,见他梗着个脖子磨磨蹭蹭半天,索性直接抬手攀上了他的肩膀,推搡着要他转身:“转过去!”
语气仿佛撒娇,却更似执拗。
他怕弄疼她,不敢别着跟她犟,不得已只能撤了所有力气,任由这泼皮小人儿摆弄得背过身去。
她究竟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