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再不情愿婚事已定,容浔意决,他也说不得什么了。除了捏着鼻子认了还有什么办法。
如今势不如人,掌管大权的孙子又与他不一条心甚至处处防备,他又能如何,如今的他早已不是当年一言既出,令行禁止的雷罚帝座了。
甚至眼前这个当年被他放弃的弃子都比他强。心里越是自嘲,脸色便越是难看。这心理落差他调整了几千万年也没调整过来。
安然看着面前的老人依稀还有些印象,不管雷罚帝座如何对她印象深刻,但在安然印象中只在幼时见过这位当时的大帝一次,久远的都要记不清了。
虽说如今他只是初期帝君,但毕竟是昔日的大能,亦是容浔的祖父,安然还是耐住性子行了个简单的礼。
心口有些闷疼,人也烦躁起来,她只想赶紧回去,这乱糟糟的场面实在让人心烦。
谁不知道这所谓的婚宴于这在座的不过是个大型利益交换场,又有几个是真心实意要祝福的。有巴结的,有谄媚的,有冷眼旁观的,有随波逐流的,唯独没几个是真心的。如此又有何意义?
对她而言,所谓婚礼请几个亲朋好友也就够了,人不在多意到即可。
可容浔明显与她所想不同,这诸天能请的都请了,就连无数的低阶修士也不乏其人来观礼。谁不知道天帝开恩,降福祉于帝城,所到之人皆可获得机缘呢?
他终究是不信她啊。
她太初清寒从不轻易许诺,但只要承诺了就必然竭其所能也会做到,除非……,除非……
想到此安然自嘲地掀了掀嘴角。天地易变,时移世易,人情难测。
雷罚帝君作为容帝族的老祖宗,昔日的至尊大帝,惯来是让人敬着的,即便修为跌落今非昔比,那也是威严不变,甚至因为孙儿容浔成为天帝,水涨船高地位更上一层楼。谁见了不是恭恭敬敬?
可再看看这太初清寒不咸不淡的样子,难道嫁给他容族天骄还委屈了不成?
心里不满,语气自然也温和不到哪儿去,“老夫难道还担不起一个全礼?”
“老祖,娘娘可是大帝至尊,更是帝后之尊,身份何等尊贵,岂会行过全套礼仪?更何况容哥哥对元宸帝座一片深情,事事以帝座为先,您呀就莫要苛求了,也免得为此伤了祖孙情分,那多划不来呀。”
一身黄色宫装的娇俏女子边说边笑,语调温和地劝着雷罚帝君,只是闪烁的眸子怎么看都带着幸灾乐祸,而她的话明着在息事宁人,但对于自视甚高的雷罚帝君来说却无异于火上浇油。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有人入主帝庭,何况这人还是她水卿卿向来瞧不上眼的。
容哥哥的帝后可不是谁都配做的。她水家亦是帝族,虽比不得那些顶尖豪族但也是数得上号的,加之与容帝族有亲,也没哪个敢小瞧了去。
而她更是得了昔日的雷罚大帝喜爱,自小养在身边,如亲孙女一般,就是有些容族嫡系都不如她得宠。同样的她水卿卿也是最能猜测老祖所想之人,什么能一击中的更是明明白白。
一是自己的权威,二便是容浔,她几句话将这两点都切中要害,暗指安然不服管教,不尊长者,又诱惑容浔,离间他们的祖孙之情。
果然雷罚帝君听完之后更是怒火冲天,再尊贵又如何,比他修为高又如何,这混沌大世界亿万年来女子都是男人的附庸,嫁到了他容帝族便要守他容帝族的规矩。
雷罚帝君虽然恼怒但到底还是要顾忌几分场合,也不坚持让安然下跪,不过心里还是难免存了疙瘩。
他冷哼一声,“元宸,过往之事按下不提,本帝就既往不咎了。只你记住自今日起既嫁为我容家妇,就要守我容帝族的规矩。趁早与那不三不四之人划清界限,少去抛头露面,不要丢了容族的脸面。”
安然的硬扯的笑意僵在唇角,脸色发寒,寒彻骨髓的视线掠过义正言辞的雷罚帝君与黄衣女子。
容浔注意到了这边儿,不知何时到了安然身边,越过衣袖牵住她的手。
而雷罚帝君恍若未觉,仍在说着:“身为帝后就要有帝后的气度,担起帝后的责任,辅佐天帝,教养子嗣。不可整日缠着陛下擅妒专宠,劝诫陛下雨露均施才是正妻之道……”
四周不知何时安静起来,针落可闻,气氛隐隐凝滞得压抑。
容浔看着安然的脸色从刚刚的面若寒霜到现在的越发和煦,一颗心不停的往下沉。
安然轻笑出声,面若阳春化雪,仔细瞧去眼睛里却没什么温度,打断雷罚帝君道:“承蒙帝君教导,只本帝身为帝后自当以天帝为先,不知帝君所言是尊驾的意思还是天帝的意思,不妨问问陛下,若天帝依允,本帝自无二话。”
容浔沉沉地看着雷罚帝君,眼底飞快地闪过怒意,却一转身轻笑一声,而后正色道:“有何好问的,本帝从未说过此话,亦无此意。今日诸位在此,本座不妨再重申一遍,我容浔今生只此一妻,夫妻一体,荣辱与共,帝后之意即本座之意。若有阳奉阴违,挑拨离间,不敬帝后者,那本座也只好视为其居心叵测,这后果都自行掂量吧。”
一阵鸦雀无声之后,霆帝率先单膝下跪,大声道:“吾等谨遵天帝法旨。愿天帝、帝后鸾凤和鸣,千秋与共。”
不过眨眼的功夫,大殿广场之上密密麻麻跪了一地,异口同声道:“吾等谨遵天帝法旨。愿天帝、帝后鸾凤和鸣,千秋与共。”
几个主帝的视线不期而遇,各自留下隐讳莫测的一瞥,又若无其事地喝酒的喝酒,闲聊的闲聊。
雷罚帝君见状一张本还算俊秀的脸阴云密布,由红转青,由青转黑,又由黑转白,像是打翻了调墨的颜料盘。愤而起身,一甩衣袖独自走了。
雷一看了一眼雷罚帝君离去的方向,对容浔示意。
“无妨,祖父累了就让他去休息吧。”
雷一顿时明白了,躬身退下。
既然累了,也就是应该没有精力再管事了,歇着谁又知道要歇多久呢?
掌心传来的温度灼热滚烫,像是要烙进心里,把厚厚的积冰融化。
安然静静地低头看着交握的十指,指尖微颤。神色依旧平静,只是心却如乱麻一般,怎么也分不清。
他在护她。
一段没有期待的婚姻,相敬如宾就够了。
安然将手抽出,转身朝寝殿的方向而去,“我先回去了。”
那些一看就美好的东西从来都不属于她。镜中花,水中月,梦一场,终成空。紧握的成拳手掌渐渐松开,只有些微的疼痛昭示着那一排新鲜的青紫掐痕的存在。
微凉的指尖掠过掌心,猝不及防地抽离让容浔来不及紧握。他深深地看着渐行渐远的身影,轻捻似乎还余留着冷香的指尖。
哪里闷闷的?郁郁不得发。
她不爱他。
有个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响在耳边儿。
少顷,他眸子里飞快地闪过一道暗光,随即低沉一笑。
不爱他也无妨。
总归,她是他的妻了不是吗?
天长日久,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