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小子,这姑娘气息奄奄,命不久矣,老夫无能为力,你还是早做打算吧。”
胡子花白的老郎中说完挎起随身的药箱,无奈地看了眼四面漏风的房子,“你说你自个都填不饱肚子了,还找这麻烦做什么。唉,罢了罢了,今日我也不收你这出诊费了。”
一个瘦削的男孩未发一语,只对老大夫鞠了一躬,面带感激。待人走远情绪立刻低落下来,垂头丧气地往回走,路过门口看到空了的木桶,他看了屋内一眼,又提着桶往河边儿去了。
安然听着远去的脚步声睁开了眼睛,环视四周之后视线落到身上盖着的棉被上,眉头紧锁。说是棉被,其实已经破了许多处,上面打了一个又一个补丁,里面填的也不是松软的棉花,而是不耐寒的苇絮。
不过相对这家徒四壁,四面漏风的环境来说,虽说破了点好歹胜在干净,还能忍耐一二。
她起身下床,一眼望去除了几本几乎被翻烂的书籍、一根毛都快没了的毛笔和一个潦草搭起的锅灶之外也就只一个垫着桌腿的小木桌和同样缺了一角的凳子。上面放了一个勉强还算完好的白瓷碗。
嘴角僵硬地抽了抽——这该是有多穷!
安然捏了捏眉心,有些头疼。她坐在那个缺了一角的凳子上,胳膊支着桌子,脑海里一片混沌,有些暴躁又有些颓丧,神情厌厌的,总觉得忘了些什么,一时也没点精神。
直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消失在耳边儿,眼前多了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听他略带惊喜(愕然?)地说道:“你醒了。”
“小家伙儿,是你把我带这儿来的吧。”同样一身打着无数补丁的衣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但是却并不邋遢,白净的一张脸,在安然的打量下略显局促,红了一对耳朵。
“是,是我。”
“你想要什么?”
男孩疑惑地问道:“什么?”
“你救了我,想要什么回报。”
男孩的脸刷的一下白了,嗫嚅道:“我,我不要什么,君子不挟恩图报。”
安然噗的一声笑出来,终于认真看着眼前半大不大的男孩,小小年纪便是要以君子自居了吗?“做君子很累的,不论是真君子还是伪君子都不大容易。你确定什么都不要吗?”
男孩依旧摇头,“不要,我也并未做什么。”
“既然如此那我便走了。”
“你是要回家吗?我送你好吗?”
安然摇了摇头,“我的家不在这方世界,你送不了。”
“你也是一个人吗?”
“嗯?”安然有些疑惑,看着男孩同情的眼神,突然明白了,顿时失笑。解释道:“并非你想的那般,不过如今…却也只我一个。”
“那姐…姐若无急事,不妨暂留几日。”男孩红了脸颊,见安然对“姐姐”二字并无反感,又接着道:“我是说,不是,是郎中说姐姐身受重伤,需得好好调养些时日。”
“在这里调养?”安然环视四周,对男孩调侃道。
“我,我虽家无余产却总不会饿着姐姐的。”
男孩刚说完肚子却发出“咕”的一声,一张脸立刻红的似滴血般。
安然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看着男孩通红的耳根以手遮面忍了又忍,直憋的两肩直颤。
男孩却似自暴自弃般松开捂着肚子的手,狼狈地蹬了安然一眼,“姐姐想笑便笑吧,无需忍着!”
安然闻言干脆再不遮挡,放下衣袖哈哈大笑起来,似乎连郁气也散了不少。
就在男孩忍不住要掩面而逃时,安然笑够了终于坐了下来,单手抵脸,仔细打量起来,“说吧,你是何人,又为何要留我下来?”
“我叫南石,想要姐姐做我姐姐。”
“嗯?”
南石眸光躲闪起来,左顾右盼最后却毅然迎着安然的目光,红着脸道:“岑夫子从河边儿捡了个媳妇,我不想要媳妇,我想要一个姐姐。”
“这么说是你见旁人”安然语顿了一瞬,神色古怪道:“捡了个女子做了妻子,是以你在山中将我带回来要做姐姐?”
南石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安然见他刚刚恢复正常的脸颊又变红了,笑道:“我倒是觉得南石其名不如红红来的名副其实。”语毕,她收起玩闹之意,突然严肃道:“小家伙儿,本尊的弟弟可不好当哦。”
一时间南石眼中的希望的光变得暗淡,整个人仿佛罩上了一层厚厚的乌云。
正注视着男孩的安然见此心中一动,嘴角多了抹笑容,接着道:“不过倒也不是不能给你个机会,小家伙且端看你我是否有缘了。”
南石眼中尚未熄灭的光缓缓亮了起来,越来越明亮,脸上也浮现出难以置信和显而易见的惊喜。
激动道:“那我能叫姐姐姐姐吗?”话虽语无伦次,安然却听懂了他的意思,一个姐姐是礼称,一个姐姐与她而言却已涉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