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匆匆,岁月冉冉,一晃五年已过。南石整理好书案抬头看见湛蓝的天空,耳边雀鸟啾啾,他唇边儿不自觉便弯起一抹弧度。着一身浅蓝儒衣学子服的少年郎温润干净,小小年纪自有一番气度。
“阿石,你怎么还不回去?”
齐湛走到窗边儿问道。他看着面前愣神的少年郎不得不感叹时间果真神奇,谁能想到面前这个丰姿仪度堪比世家公子的翩翩少年五年前竟然是面黄肌瘦衣不蔽体的半个“乞儿”,若非亲眼所见他至今都无法相信。“我今日要去趟彩云坊,特意来接你一道走,也省的你再多费那银子打车了。”
“有劳齐大哥了,我这便来。”少年看见来人也不再耽搁,拿起书就走出去。
五年前他们姐弟到府城谋生,多亏了齐大哥通情达理体谅难处把房屋便宜租给他们才得以有了落脚之地,免以流落街头。也是齐大哥托关系帮姐姐补办户籍,找了差事,日常更是多有照料。虽说后来按照市场价把银钱利息补了回去,但总归是承了人家不少人情。
“你呀,还跟我客气。”
一路说说笑笑到了家中,院门紧闭,四下寂静。“姐姐今天不在家吗?”乐坊司每隔半月一轮,按时间推算今日正是旬休日。南石嘟囔完,自个打开门,邀请齐湛道:“齐大哥,先进去喝杯清茶吧。”
齐湛环视四周见只有两个仆从婢女,眼中不禁流露出失望之色来。他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正待拒绝,却听见一道空灵悦耳的声音,顿时面上一喜,应道那便叨扰了。
“怎的又麻烦齐公子送你回来?不是与你说过了莫要与人添麻烦。”
安然提着一篮蔬果,走了进来,估摸着时辰南石又是让齐湛送回来的。
南石嘿嘿笑了笑也不辩解,“姐姐去哪儿了,我还以为你不在家呢。”
“隔壁张嫂家小孙女新买了筝,音色不对请我去帮忙调调。”
齐湛上前一步赞道:“安姑娘兰心惠质之名远播。”
安然收起对着南石的笑容,客气道:“不过雕虫小技,齐公子缪赞了。南石这些日子想必又麻烦公子许多。”
“举手之劳,安姑娘太客气了。”
齐湛早有举人功名,本是打算参加会试却接连祖父母离世,是以丁忧在家。用书院众夫子的话来说其天资过人,才富五车,若是参加会试,便是会元也有希望一博的。
“齐大哥,天色不早了,你今日便留下用顿便饭可好,我还没谢过你指教之恩呢,嘿嘿。”他说着下意识地偷瞄安然,眼睛转个不停。
安然暗暗撇了他一眼,却没当场驳了他的话。
“姐姐,我今日已向夫子辞行,咱们再过几日就能去京城了。”
“你念叨了这许久总能如愿了。”
“正巧在下也要去京城参加来年春闱,不若我等同行彼此也是个照应。”
南石眉开眼笑,“那敢情好,齐大哥咱们这回又能做伴儿了。”
夜深人静,南石迷迷糊糊地起床倒茶,竟恍惚间看到院子里有道窈窕身影,顿时吓得一个激灵。这瞬间无数个书生与狐妖,才子与女鬼的故事流星般出现在脑海。清醒过来拿着烛台偷偷摸摸出来只见那道影子一身白衣飘飘,失神的望着月亮,竟显得几分沧桑,寂寥又落寞,仿佛看透了人间世事下一刻就要乘风向月而去。
他只觉得心跳似乎一下静止了,似乎还有几分揪揪的刺疼,竟连恐惧似乎都在此刻淡了几分。
走近了吧,那白衣背影转过身来才发现竟是安然。
南石也不知自己为何突然长出了口气,提着的心放了下来,他随口问道:“姐姐是有什么心事吗?怎的半夜还不安寝。”
“睡不着。”
南石回想了一遍近日来的所有事情,停在了近日,他有些紧张地试探道:“是因为齐大哥吗?姐姐若不喜欢那我以后不提他了再不邀他来咱们家了。”
安然摇了摇头,望着月亮出神,“南石,你真的希望我嫁给那人吗?”
“我……”南石突然愣了愣,迟疑了,“我也不知道,只是不是都说齐大哥是极好的夫婿人选吗,况且他对姐姐也好,我自然是希望姐姐能得一好归宿的。”
“归宿?”安然笑了笑,笑声在南石听来竟有几分凄凉,他隐隐觉得此刻的姐姐和平日并不大一样。“傻孩子,你还小呢,哪儿知道什么是归宿呀。”
南石见安然神色抑郁,颇有点失魂落魄的样子也心慌意乱起来,看见安然手中的花儿,顾自转移话题道:
“这是什么花儿,竟从未见过?可真漂亮,就是瞧着总有些惊心动魄的感觉,甚是怪异。”
安然顺着他的视线低头,嘴唇嗫嚅了几下,最终轻声道:“夕燃,它名唤夕燃。”
南石甚是懊恼地挠了挠头,似乎在他问了花名之后姐姐更伤心了。
夕燃啊,开在地狱里的花,是无尽的希望,亦是无尽的绝望。
我曾在失去所有记忆身陷地狱时爱过一个人,他是我唯一活下去的希望和动力,可当尘雾散去,掀开掩盖真相的烟纱薄暮,一切回归正轨,才发觉一点一滴的失望已渐渐成了绝望。
年少时最挚热的爱恋在权势面前终成了笑话。
权势当真如此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