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只有少数人知道,程璠和张焕都被瞒着。
赵属出了帐篷,直接走到主帐内,果然张焕并没有歇息。
张焕见赵属进来,看他一眼却不做声。监军一项便是将领们最讨厌的,走的亲近和疏远都不算好,张焕的态度便是不理。
赵属一项好脾气,何况这样的时候,不必计较如此。
“如何?将军可有退敌之法。”
“新来的战报,西夏将领用的新人,据说是梁太后的新宠林介普,听说他父亲是胡人,母亲很早就去世了,更多的消息还没有。如今他们攻城不下,便一直骚扰周围村落,驱赶着这些无辜的村民打头阵,围在城门虐杀。”
“如此说来,如果硬打,恐怕这些村民的性命就要……”
赵属没有说下去,张焕邹着眉点点头。
“我一会吩咐下去,先让大家休息半日,今天入夜前出发便是,明日天一亮便可奇袭出兵,估计顾不了那么多了。”
赵属出来找了一会,终于在河边找到程璠。
“怎么了?”
程璠摇摇头:“我想起从前了,越走近越熟悉,算起来有八年没有回庆州了。”
近乡情怯,程璠毕竟从小就在这里,十三年的时光不是轻易可以磨灭的。
“你要是遇见他,你会原谅他吗?”
程璠遥望远方,天际渺茫,一无所有。
“我从来没有怪他,我只怪我自己,从来没有懂得他的苦心。我当初顽皮,他又只习惯军法,次次都打我,可我偏偏是个硬骨头,一次也不求饶。最后一次,我不愿意离开,他真的下了狠手打我,后来我才知道,如果他不如此,我是不能轻易离开的。后来……后来听说他战死,我真的没想过。可我好不容易接受了,他又还活着……”
程璠也觉得荒诞,自嘲一笑。
赵属没有再说什么,有些事情,必须是他一个人消化。
林介普恨恨的摔下马鞭,前来通报的士兵脸上立即留下一道血痕,鲜血直流他却不敢有任何反抗。
“怎么会突然又有那么多燕兵,还有你们,不是你们不管村民的吗?怎么忽然就吓退了!该死!都该死!”
西夏并没有多少正规军,多得是一般牧民,他们拿起刀作战倒是凶狠,但也十分惜命,打得过也就打了,打不过一般都是跑的。
林介普从来都是蹂躏他人的,习惯了像对付猎物和奴隶一般。战场对他来说就像游乐场,此刻忽然挫败,他很不爽。
“还有多少村民?”
“还有三百多人。”
“都围起来!”
对于林介普命令,其他将领都很不解,直到他们亲眼看见了……他们为此十分后悔。
整整三百人,男女老幼围城一团,他们脸上满上惊恐,惨叫声,哭泣声和哀嚎声此起彼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介普骑着马,闲庭信步般的围着围栏转圈,从箭筒里随意的抽出箭来,胡乱得朝着人群射箭取乐。
他走到那一边,一边的人便尽可能的远离。
林介普看在眼里,露出兴奋的笑容。
“把围栏开开!”
一旁的士兵看得手直哆嗦,他也不是没上过战场,但从来没有如此变态的爱好。
好容易开了围栏,一群人想傻了一般看着林介普。
林介普露出满意的笑容,又是搭弓射出一箭。
“啊!”
被射中一箭的男人疯了一般的外跑去,剩下的人也争先恐后的跟着。
“跟上!”
林介普举起弓箭,带着大军像驱赶猎物一般驱赶着这些村民,一直到城墙下。
城墙上的弓兵立即警惕要射箭,却突然发现不是西夏兵而是村民。
“求求官老爷,求求你们了,放我们一条生路吧,我们不像死!”
“啊啊!求求了!”
无数的哀嚎响起,刺激着城墙上士兵的心理。
张焕紧咬着牙根,他知道这些村民不是无端过来的,不远处一定有大批西夏军在埋伏,一旦打开城门,失去了城墙的保护,他不敢保证自己有多少胜算。
“将军可是想好了办法?”
赵属站在张焕一旁,仔细留意着他的神情,方才看他神情不同,他便由此猜测。
“城中还有多少农具?全部拿来,丢到城下!”
赵属忽然明白:“将军的意思是要他们打头阵!”
“一个再懦弱的人,极度害怕的时候也是很危险的。”
忽然,马蹄声和喊叫声从远处传来,震得山响,西夏兵如水流一般倾泻而来。
“将军,有把握吗?”
“六成还是有的,只要守住城门。总要打几次硬仗,才能叫他们知道何为大燕军。”
赵属看着城下,两百多人拿着农具也厮杀的凶猛,这样的气势居然也叫西夏军措手不及。
到了绝境的时候,人为了活下去,也是可以豁出性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