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属回京的当天,京城里的气氛就十分压抑,阴气沉沉的天空飘散着小雨。
前来迎接的官员都表现的没那么高兴,再加上没有礼乐的伴奏,显得气氛更加压抑。
赵属正打算进宫求见皇后,可是却受到很不好的消息。
赵昕过世了。
皇后的意思是暂时不要赵属入宫,因为赵禛下令,将棺椁放置在福宁殿内,并且已经在里面守了一天一夜。
赵属只好安静回家,果然,高蕤等在家门口,等赵属从车里出来,第一个跑上前去。
赵属也看着高蕤,走下马车,牵着高蕤回屋去了。餐桌上的饭菜都是赵属爱吃的,为此他一连吃了三碗饭。
“你看你整个人都瘦的很,这三个月来都没吃好吧?”
赵属嘴里包着饭,说话也说不出来,只急急的点点头回她,在高蕤面前他才是最放松的。
“别着急,一会喝点汤,你一路颠簸的,回来的话好好休息几天。”
赵属结果高蕤递过来的汤碗,喝了一大口,缓和了一下,摇了摇头,然后道:“恐怕是不行的,宫里还有丧礼,今日不去,明日第三天了,一定是要去的。”
“那一定了,这事来的突然,恐怕要委屈你了。”高蕤有些遗憾,也有些伤心,毕竟白发人送黑发人。
“兴哥儿一直是陛下的希望,如今他一去,对陛下一定打击很大,我好歹也是他哥哥,平日没有照顾他,现在如此也不算委屈。”
赵属的话高蕤很是认同,其实赵禛一直很报备赵昕,平常也不让他多于外人接触,但到底是个生命。
她担心明日早起的事情,嘱咐道:“等会吃完早点休息,估计明日很早就要起来。”
“我晓得了。”赵属有点不好的预感,他看高蕤也是一脸担忧的看着她,连忙握住她的手。
高蕤犹豫了片刻,还是打算告诉赵属:“有件事我要告诉你,就是之前我的姐姐,她不是怀孕了吗?”
赵属挑眉,突然接口道:“你刚才说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你有孕了呢!”
“你在说什么?”高蕤面有红霞,轻咳一声,继续道:“我和你说正经的,其实皇后她也有些事情,似乎在瞒着我,我怀疑和我姐姐的事情有关。”
赵属回道:“你是说,你姐姐的事情,她不是一直住在坤宁殿吗?还能有什么事?”
“其实就在你走之前,实际上当时我心里很乱,而且不知道该怎么办,也就没想着去探望她。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了,是我母亲一直很担心,虽然不便进宫,但也时常挂念,常常托我送些东西,可我好几次要去见她,都被人李姑姑拦下来。”
见高蕤十分担忧的样子,赵属安慰道:“或许是你的误会,也可能只是你姐姐身体不适。我之前看见皇后怀孕的时候也是,她怀着馥儿,好几次都差点流产,如今既然有他们照料,总不至于伤害到孕妇头上。”
高蕤点点头:“其实我也同意你的看法,我一直也是这样想的,但雍王这件事叫我心寒,要知道这孩子虽然身体差,但总不至于突然就没了吧?宫中那么多御医看着,怎么也没见好的?”
高蕤的话叫赵属不得不多想,其实要说皇后要处理赵禛的子嗣,总不至于这么小就下手,何况是一个从小就体虚的孩童。
还有高芊儿,她是姓高的,无论怎么看,她生下一个子嗣对高家也有利。
所以实际上应该完全没有高环儿参与其中,不然得不偿失。
人人都能猜到的事情,她又何必去做呢?
但实际上,有些事情的发生,并不真的在意他本来的真相。
宫廷之中,更多见的,是利用已经发生的事情,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皇后叫赵属暂时不要入宫,一来是身份缘故,赵禛此时受不了半点刺激,看见赵属或许会失控。
还有一点,就是试图化解嫌疑,毕竟赵昕一死,赵禛实际上别无选择,必须听从百官的意思,让赵属继承大统。
这是赵禛最不愿意做的事情,只要他活着,就一定要赌这口气。
“不会,我知道她的为人,她一定有她的考虑,不敢以后怎样,你姐姐决不会有事。”起码目前没有理由,除非想弄得鱼死网破。
三月底的夜晚还稍显还冷,赵属从一阵冰凉中醒来,司勤无声的点燃了室内的灯火,赵属这样才想起来自己睡在书房。
这一次,因为怀疑的缘故,赵属第一次没有带司勤外出,三个月不见,俩人忽然多了一份生疏。
“陛下要起了。”司勤轻轻开口,赵属坐在床边,让自己慢慢清醒过来。
“司勤?”赵属的声音略带鼻音和干哑。
“陛下吩咐。”司勤醒来有些时候了,声音明显精神很多,但四下寂静,所以他小声说话也听得清楚。
赵属咳嗽一声,清清嗓子:“没有,替我更衣吧。”
时间并不算充裕,入宫的马车停在王府外,赵属和高蕤沉默着上车,气氛压抑而严肃。
因为之前的缘故,赵属下意识的盯着车中间的木板,确认没有异常只好,暗自松了口气,顺手握住高蕤的左手,轻轻捏了一下,以示安慰。
高蕤看他一眼,并会握住他的手。
只要彼此都在,他们就会倍感安心。
宫里到处都是缟素,文武大臣和百官都跪在殿外。
赵属走到殿内,只见赵禛目光痴呆的靠在棺材旁,手里紧紧握着赵昕的牌位。
赵属结果香,无声的叩首,刚插完香,却见赵禛猛然睁眼,眼神里全是血色和戾气。
“你怎么这么晚来,你弟弟死了,你就没有半点眼泪的吗?”
赵属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也不挣脱,只叫赵禛死死抓住手腕,但他心下一惊,赵禛原来已经如此无力,赵属似乎稍稍用力就能挣脱。
只听赵禛悲怆道:“你到底是哪里来的孽障,害朕一辈子都没有儿子的,朕已经革去你皇嗣的身份,怎么你还占着朕儿子的位置?老天爷,朕这辈子只求一个儿子,朕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恶毒事情,你要如此惩罚朕!”
正在赵禛难过的哀嚎之时,司天监上前劝慰道:“陛下哀痛,万民皆能体会,但绝不能失言如此,大燕承天命而得百年太平,还望陛下莫要太过悲痛。”
寂静,可怕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