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皇后特意叫来司马恩,这件事还是要有个决断的。
“本宫看你的意思就很好,那就这样,凡是参与会试的举子,只排序,不做黜落,置于官职嘛,你整理出来空缺来,按名次排序,前五名进翰林院。事情就这样定了吧。”
“是。”
这意思和司马恩的建议也差不多,不过就是具体一些,更多的需要他来完善。
皇后吩咐完,还是忍不住,向司马恩问道:“昨日摄政王的事情,我当时没来得及细问,但是不知道执宰大人是个什么看法,本宫还是怕有失偏颇,毕竟本宫懂得也不算多。”
位高者的谦虚提问,有时候尤为需要警惕,这可不是普通的不耻下问,有时候也是一种试探。
司马恩到底是老道的,他没有停顿,直接道:“摄政王所言也是一种方法,可是臣以为,若是为社稷为重,短时间内行如此多的改革,也要考虑执行者的能力和各阶层的接受程度,若要执行,必须考虑多方的协调,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以臣只见,切不可操之过急。”
听罢,皇后终于舒展了容颜,点头说道:“执宰大人说的不错,本宫到底是久居深宫,也不太明白前朝的事情,以后还希望执宰大人多多指点才是。”
“不敢,这都是臣分内之事。”
司马恩离去,皇后恢复平静,她慢慢思考着赵属的话,按理说他经过上次就不应该如此,怎么如今仍有些跃跃欲试的感觉。
这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在加上赵属这些时候也没去求见赵禛,皇后不免怀疑,是不是他找到了新的帮手。
越想下去,皇后越是笃定,没错,以他的能耐,势必兴不起什么风浪,如果不是受到谁的鼓动,是不可能突然气焰高涨的。
她本就安排了一些自己的亲信,暗中笼络些世家子弟和有才学的寒门学子,或许真可以从他们的言谈中,探听出赵属在其中的名望如何。
这边正热火朝天的查访,赵属却可以回避宴席,多得是人邀请他,可他能回避的就回避,被烦得狠了,干脆告假,甚至直接驱车,出到郊外别业避暑。
皇后被他的态度弄得迷糊,一开始还以为他会笼络学子,怎么到头来什么没查到不说,还甘愿赋闲在家,这可不是赵属一贯的作风。
往日他就算隐忍,也尽量以实干为主,从没如此。
对于这一点,高蕤也是如此,又是月圆之夜,夫妻二人坐在别业庭院中,听着夏虫的名叫,看着难得的圆月。
“你看着月亮,想不想往年中秋的时候,这山里夜风袭人,颇有些古意。”
赵属说完,正心头畅快,拿出酒壶给高蕤也倒上一杯,俩人碰杯,赵属一饮而下,却见高蕤端着酒杯只盯着他看。
“不要紧的。”赵属猜到她心事,安慰她,“你别担心,我做事还是很有分寸的。”
高蕤点点头,勉强勾起嘴角一笑,正要举杯饮酒,却被赵属拦下。
“我看你心情不好,喝这冷酒难免郁结于心,还是不要的好,不如一会喝些安神茶。”
高蕤这才放下酒杯,但还是忍不住握住赵属的右手,担心的问道:“我虽然没见过真的险恶,但也知道这段时日你应当是要做很难的事情,你不与我说也就罢了,我总相信你的,但要说不担心,也是假的。”
赵属沉默不语,也放下酒杯,伸手拉过她来抱在怀中,下巴抵着她额头道:“是我的不对,总叫你担心了,我本以为可以给你一个自由自在的快乐,却无法避免的回到这里,回到权力的旋涡里。我知道,它总有一天会吞噬一切的美好快乐,即使是做正确的事情也还是会带来无数困扰,把你,把我,都拖到这难以解开的难过中去。我只问你,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你会不会恨我,不再如现在一般担心我,而是责怪我?”
高蕤从他怀里抬起头,四目相对间,赵属从她眼里看到了不一样的神色。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我不会恨你,但我想,我会离开你。”
高蕤看着赵属有些惊诧的目光,她推开他的怀抱,转身看向天空中的满月。
“我从小就下定决心,我不愿意住在后宫这样一个复杂的世界里。在哪里,我只能隐藏自己的真心,虚情假意的面对所有人,如果要一直这样,我也许会疯吧,如今我姐姐也被困在那里,我不想变成姑姑那样的人。”
高蕤的话勾起了赵属心底多年前的秘密,那是他一直不为人知的内心世界。小时候他也曾幻想过如何离开皇宫,那样绵长的宫墙围绕在他周围,也彻底将他困在其中。
等他长大了,总以为可以逃离,可他发现自己的心早就被困在那里,无论他身在任何地方,总有无形的线牵引这他。
“回来吧,回来吧。”
那是深宫的呼唤,要企图逃离的少年拉回现实,告诉他逃跑一无是处。
赵禛,高环儿,甚至他自己,都在某个时刻无情的将他拉回高墙内。皇后更是一直在等待他翅膀退化,鸟喙脱落,利爪磨灭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