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高府。
书房内,高绩静静的坐着,往日这是他要入睡的时候,可是今日不同。
他在等一个人,或许此刻见她也不是什么对的选择。
高绩虽然多年来都是在太学任职,但到底也不算什么掌握实权的宰相,一生的抱负无从施展,如今或许可以借助自己的学生得到些许体验,但到底还是稍显薄弱,如今他看似在背后帮助皇后把持着朝政的动向,但归根结底,还是倚靠他多年累计的强大人脉。
人脉是资源,但高绩绝不满足人脉。
虽然年近七十,但他仍想做宰相。
“咚咚。”
轻轻的敲门圣打断了高绩的思绪,他略微抬眉。
“进来。”
进来的人带着斗篷,进门以后才将帽子揭开。
“父亲。”高环儿行礼,刚要解下斗篷。
高绩抬手道:“不必了,这个时候叫你过来,几句话的事情,说完就可以。”
“是。”高环儿没有说话,多年来一直书信联系,今日又见,只觉得父亲苍老许多。
“我叫你来也不为别的,只是这次科举之后的事情,你考虑好了吗?”
高环儿本来也不愿出宫,毕竟这样的事情太过冒险,身为皇后,私自出宫就是以身试法,知法而犯。
何况,她也知道高绩想要什么。
这件事十分冒险,但高绩似乎铁了心就要去做,似乎是年纪大了的缘故,高绩显得有些着急。
毫无疑问,以皇后目前的势力,把持朝政已经颇受非议,如今高绩要是做了宰相,那些以司马恩为首,期望着等赵氏重掌朝局的官员势必会强烈反对。
如此巨大的冲击,绝对会让高环儿招架不住。
而高绩本身的人脉全部得益于朝局稳定,如今虽然不至于疏远,到他若真的要做到如此强硬,世人必然会猜想他的野心。
犹如王莽一般,倾覆朝野只在瞬间,谁也不敢保证,等高绩做上宰相就能得到满足。
这一点皇后非常清楚,她对着高绩跪下:“女儿不孝,不能完成父亲心愿,还望父亲责罚恕罪。”
高绩的眉峰紧紧纠结在一起,就在高环儿以为他要发怒的时候,很快舒展了。
“我早就猜到你会这样说,不过你既然已经是皇后,我也没什么好罚你的,你既已经嫁给皇家,必然也是为皇室着想的,身为父亲,我还是明白你的。”
对于高绩的突然转变,高环儿有些警惕,她低垂着头没有说话,等待他的下文。
高绩继续道:“其实以我现在的身份,左右朝局倒也不难,只是差个名分,如今你作为皇后,好些事情也不能决定,可是高蕤不是嫁给赵属了吗?这个孩子我从来没有亏待过她,她可以向赵属说一说。”
高环儿忽然一愣,按说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但是她忽然觉得有点问题,通过赵属又能有几分可能。
与其说这是商量,不如说是交易更贴切。
想必谁都能明白这个道理,可是现在的高绩似乎有些心急,他在赵禛手下做了一辈子,每一次有机会被任用,都要被司马恩以外戚身份作为理由,限制他的作为。
高绩这样开口自然不是白说的,可高环儿似乎有些为难,这样紧张的关口,高环儿只能算苦苦支撑。
“请恕孩儿不孝,这件事,暂时无法实现。”高环儿忽然起身,态度坚决,“父亲若没有别的事情,孩儿就要离开了。”
“大胆!”高绩从未受过如此欺辱,何况是自己的女儿,“为父是这样教养你的吗?如今你兄长都只能领着闲职度日,空有几个侯爵却无实绩,这都是谁造成的,如今你以为你在朝中联络得到的官员,除了你的提拔,哪一个不是你父亲的故交?”
高环儿却也毫不示弱:“就是这些故交坏事,占着官职,偏偏还贪赃枉法,女儿手里提拔起来的寒门都是有实干的,却因为这些人不能得到公允的对待,女儿一直有愧。”
“你……”高绩气急,指着高环儿道,“你好,好得很,知道顶嘴了,若不是我苦心培养你,你能有今天,偏偏陛下忌惮我,非要娶你,我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你这个皇后当得还合意?”
高环儿万万没想到,自己父亲居然在这样的时候挖苦自己,这个皇后当得“合意不合意”,她是最有资格说的,但这其中的心酸又有几个人知晓。
这是她如今最大的苦楚,自己的父亲尤其清楚,多少年来,她总以为拖累了父亲,但没想到最先挖苦她的就是父亲。
就连赵禛都没有真的伤害到她。
唯有眼前的父亲。
“怎么,不说话了?”高绩看着高环儿低垂的眼眸,得意的开口道,“既然如此,那就考虑如何斡旋,为我再谋些好处,你的哥哥们我是没指望了,倒是你,如今却还令我满意。”
“父亲。”高环儿压制住眼里的泪水,但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