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不用花再多心思,忙一阵,松一阵,一年的时间也就过去了。
赵属没有之前那么忙,各处的律令已经完善,监督只是需要更多耐心。
但有一个问题,似乎急需解决了。
之前赵禛遣散了后宫,如今后宫之事无人料理,赵属不仅兼着前朝的事情,有时候后宫的人员的安排要处理也是他裁夺。
说起来有些尴尬。
但要是说换成别人,他还真不放心。
对其他人是不放心能力,而对高蕤,是不放心赵禛。
这大概是个结,赵禛不提,赵属也不提,但谁都心照不宣。
也许是因为之前的事情,赵禛很久没有单独传唤赵属。
赵属心里清楚,但是他一点也不着急,身份的事情,他大概在司马复哪里得到了开解。
该是自己的,一步也不退让,但要好好做,一定是不能着急的。
所以面对赵禛突然的传唤,赵属也没有多少紧张。
大殿里,赵禛翻阅着手里的卷宗,自从皇后的事情结束,谢良书也就赋闲在家,如今朝廷需要安排御史到各处督查,选人的时候考虑很多,但还是人手不够。
没想到最先保举谢良书的人是司马恩。
但这事赵禛还是有些犹豫,但又不要到大殿公开商议,只有先招来赵属,商量着看怎么办。
“依臣只见,既然可以用,而且要比之前给的更多。”
“嗯,怎么个更多?”赵禛抬眼看他,稍稍颔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一般驸马只有勋职而无事务,最多也就处理个外务,与别国出访一些的差事,实在很是委屈。而这次任命御史,即时实权,又牵扯地方事务,按理说已经是格外恩典,但要说起来,难免会有得罪人的嫌疑。如果仅仅当做一般御史来用,事情办不办的好另说,难免要落下些急于表现的口舌,所以陛下最好先声夺人,给他多些名头,以示陛下偏宠。”
“嗯,是个法子。”赵禛想了想,又微微一笑,问道:“这个意见是你之前就想好的,还是说想以此得些什么?”
听到这个,赵属微微一滞,但很快应答道:“此事为臣也是才知道,但之前也有任命之说,臣不过觉得这样最为稳妥而已。虽说如此,最终还须陛下决断。”
赵禛点点头:“倒也是情理之中,而且不失偏颇,既如此,就依你的。”忽的一笑,接着道,“这几年,你倒是越发成熟了。”
“谢陛下夸赞,为臣定竭力而为。”这事无需否认,太过谦逊反而不真实,赵属干脆谢过,再尽心竭力便是。
赵禛收了奏疏,抬手召他上前道:“来,走近些。”
这些年,他目力越发匮乏,如今往远处看只见一片混沌,只有近些才能看得明朗些,但到底只能如此。
待赵属走近,赵禛的手落在他肩头,微眯着眼睛努力的想要看清他的容貌。
“长大了,还是长大了。”他轻轻的说着,更像是自言自语。
赵属抬着头,也将赵属看个仔细,远处看不清的皱纹和白发都一览无遗。
赵禛的视线终于来到他的双眸,这双眼睛依旧年轻,只是少了从前的胆怯,还有信赖什么的吧?
赵禛不记得很多了,他努力回想着赵属童年的眼神,如今眼眸依旧,却找不回从前的样子了。
“罢了。”赵禛喃喃道,“总该长大的。”
赵禛仍在看这赵属,却又好像没有看,他的视线透过眼前的人看到了另一幅面孔。
“父皇。”
年幼的赵禛跪在病榻前,看着父皇逐渐浑浊的双眸,却一滴眼泪都落不下来。
司马复在一旁劝慰道:“您即将成为帝王,不会落泪也没什么的。”
就因这一句话,赵禛多年来早就忘记眼泪为何物。
如今他看着赵属的眼睛,突然有些明白父皇。
“大燕万代,得承于此。”
赵禛在心里默念着,他抬起头,眯着双眸,尽量忽略严重的酸涩。
人生百年,见过三四代倒有可能,五代都世间少有,何况万代。眼前这个,真的就是无可取代的了。
赵禛站起身,双手撑住桌面,摆摆手,并不说话。
赵属想要说什么,又忍了下来,只默默行礼离去,留下背影给赵禛。
十二月的天气,寒气逼人,却迟迟没有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