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县似乎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向众人拱手道:“诸公,我这题目虽与时节不相衬,却是极有深意。”
他停顿片刻,接着道:“范公有言‘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我之不得志,正如秋夜之寒寂,然即使如此也应感怀君恩,不可有一日稍纵。”
裴琅听得腮帮子都酸了,尴尬得无所适从。他悄悄抬眼望了望,却见众人皆面露感动之色,赞扬道:“大人如此忧国忧民,真乃金坛之幸,朝廷之福。”
于敏中拿手肘碰了碰他,提醒道:“面上别表露出来。”
裴琅连忙收敛起情绪,加入了花式吹捧上官的队伍。
知县抬手示意他们安静,满面春风道:“过奖过奖,诸公也是心怀天下的人。既然如此,咱们就开始作文罢,有什么好句子都拿出来叫大伙儿品鉴品鉴,别藏着掖着。”
“是。”众人应声道。
裴琅拿起笔沾了点儿墨,却不知该写些什么。他扭脸看了看身旁的于敏中,却间对方也是一脸纠结。
“我写不惯这种应制诗。”于敏中低声对裴琅道。
裴琅回给他一个‘彼此彼此’的表情,而后开始拧眉沉思起来。
一根细细的檀香在炉子里慢慢燃烧着,袅袅烟丝随着微风腾起,又很快地消散了。一炷香焚烧过半的时候,裴琅的诗差不多就写好了。
他修改润色了几句便放下了笔,再看于敏中也已经完成了,两人互相交换着看了看,又各自删改了几处。
知县在位子上坐了一会儿便下来巡视了。他在各桌前一一经过,见有写完的便拿起来看两眼,时而称赞几声,时而提点几句。
走到裴琅他们这桌时,他见于敏中也在这儿坐着便问道:“敏中啊,你怎么坐这儿?”
于敏中拱手道:“大人见谅,只因学生的好友也在这桌,我不忍与他分离,这才坐在了一起。”
知县恍然大悟:“哦,哪个是你好友?”
“大人,便是学生。”裴琅道。
知县看了他两眼,若有所思道:“瞧着有些眼熟,是今科新晋的秀才罢,叫什么来着...”
“叫裴琅,是本县进士裴珲的胞弟。”于敏中替裴琅答道。
“哦,哦。”知县用扇柄拍着桌子道“想起来了,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呢,这兄弟俩长得还挺像。”
他见两人都写完了,便拿起他们写诗的那页纸品读起来。
“咦,这是谁写的?”知县举着其中一张问二人道。
裴琅看了看,见是自己的字迹,便答道:“学生不才,这诗正是学生所做。”
“好诗,好诗。行文典雅庄严,减一分则轻佻,多一分则老成,真是恰如其分,深得我心。”
知县夸赞完,便拿着这份诗作走到主案前对众人道“诸公,我方才寻到一首好诗,大家不妨互相传阅一番。”
说着便把裴琅的诗传了下去。众人挨个看过去,见上面写着几行刀劈斧砍般的楷字。
“这字不赖,棱角分明。”众人还未及细看便被这一手好字给吸引住了,待得细看时更是忍不住称赞有加。
只见上面写的是:
秋生天池外,浥露欲为霜;
云淡花无影,风清月有香。
枢衡烟起阁,黼佩夜生凉;
愧仰君王意,太息中夜长。
“好一句‘云淡花无影,风清月有香’啊,果然好诗。”众人交口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