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房间布置甚是简单,尽管床椅什么都是御制的上乘之物,却因为没有任何装饰而稍显寒酸。
隔间里没有窗子,裴琅进去后感到一阵逼仄,幸好正对着门口的就是两扇大窗,门又是敞开着的,这才不致于使房间内漆黑一片。
一想到楼下那些人就在这间小房间内蜗居了几个月,每天除了休息就是画画,他就觉得甚是辛酸,至少竹坞的那些房间还是很大的。
房间很小,只能勉强挤进两个人。蒋廷锡歉意地冲他笑笑,道:“地方小,将就一下罢。”
“不碍事,就是委屈大人了,在这里住了这么久。”裴琅道。
“办差嘛,肯定比不得家里。”蒋廷锡不知想到了什么,抿嘴笑了起来“你是没见过军机处的值房,那儿的摆设还不如这里呢。我来畅春园前还听军机大臣抱怨说值房里的桌子缺了一脚,摇摇晃晃地写不成字儿。”
“大人们辛苦了。”裴琅陪笑道。
“你别庆幸,将来跑不了你的。”蒋廷锡笑言“等你成军机行走的时候就知道了。”
裴琅知道他这是祝福自己的意思,便感激道:“多谢大人看重。”
蒋廷锡拿出纸笔铺在桌上,又把手里的《视学》递给他。裴琅打开书看了几页,心里有了成算后便开始细心地对他讲了起来。
蒋廷锡是个求知若渴的人,并没有因为裴琅仅是个秀才而心存轻视,反而听得极用心,甚至还做了笔记。
裴琅被他虚怀若谷的态度所打动,不由讲得更细致了。他始终觉得自己颇为幸运,遇到的都是没什么架子且十分谦虚的人。袁江是这样;袁耀是这样;眼前的蒋廷锡是这样;就连看似骄傲无比的于敏中也是这样。
他们都在某方面达到了常人难以企及的水平,却依然能够不懂就问,虚心向远不如自己的人求教。明明是在别人眼里十分丢份儿的事,他们做起来却自然而然,坦坦荡荡。
或许这便是大师罢,自己何其有幸才能够与他们相识相交。裴琅心道。
蒋廷锡认真的态度感染了他,裴琅为了能给他讲好透视,自己也开始细心钻研起来。他以前懂归懂,却不曾了解得这么透彻,现在沉下心一学才发现竟有那么多之前从未注意到的东西。
他不禁由衷地感激起蒋廷锡来,如果不是给他讲述,他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想起重新钻研《视学》,那些被忽略的内容可能一辈子都将被忽略了。
如果真是这样,对他而言可谓是个极大的损失。
他给蒋廷锡讲了一个多月,觉得自己也提高了许多。等一本《视学》讲完,蒋廷锡竟真的正儿八经地送来了束脩。
裴琅好笑地捏着一块澄泥砚,被蒋廷锡的认真搞得有些无奈。
天气渐冷的时候,他们终于被释放出了畅春园。裴琅从走出畅春园的那一刻就开始雀跃起来,他看了看身边的几人,发现他们也是同样的神色。
“徒儿,哪里有散心的地方?快带我去,憋死我了。”袁江长长地舒了口气,迫不及待地对裴琅道。
“师父,我哪儿知道啊,不如去问问师兄罢。”裴琅笑着看向袁耀。
“我知道一个好地方,跟我过去如何?”蒋廷锡在他们身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