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廷锡望着院门外车水马龙的场景,无奈道:“如此一来我便不能陪袁老太久了。”
“嗨,我能有什么事,你自去忙你的,我稍坐坐就走。”袁江道。
蒋廷锡叹道:“袁老说朝廷里如我者无几人,我却要说世间如袁老这无几人。当年顾老曾言‘魑魅搏人应见惯,总输他,覆雨翻云手’,我如今总算是尝到些滋味了。”
“杨孙何故放此悲声?”袁江不赞成道“顾贞观是被贬谪宁古塔受苦,这才有此言,你如今正春风得意,势头大好,为何也如此感伤?”
“不过是一时之得意罢了。”蒋廷锡道“任你再如何厉害,也难敌他翻云覆雨手,大起大落不过是他一念之间的事。”
“杨孙慎言!”袁江提醒道“外头这么多宾客,你怎敢大咧咧地说起这些埋怨君父的话。”
蒋廷锡叹息着住了口,一会儿后起身道:“我得出去应酬他们了,袁老自便即可。”
“我们也不多留了。”袁江与他道了声别,便随他一道出去了。
“袁老,若日后得闲,你我再来一会。”蒋廷锡向他拱手道。
“成,我明年若是身子骨还可以,就再来京城叨扰你一回。”袁江笑说。
从蒋家出来后袁江便带着裴琅坐上了回程的马车,他们仍计划走大运河,如此会更快些。
“师父,咱们到那儿是自己找船么?”裴琅问道。
“哪里,我一早就叫袁辉那小子备好船等着咱们了。”袁江道“不然这么多行李,光靠咱们这几个老的小的可怎么搬?”
“一来一回得大半月罢,袁世叔生意不忙么?”裴琅好奇袁辉都是哪来的时间,吴应物的生意不如他大都已经见天儿忙成那样了,更何况他。
“忙也得给我过来。”袁江理直气壮道“自己抽不开空,就派个人来,总不能叫他叔年纪一大把地自个儿找船罢?”
裴琅被他师父理所当然的口吻逗乐了,只觉袁江越老越率直起来。
到了河岸后,袁辉派来接他们的船果然已经等着了。几名船工帮他们把行李运到船上,然后领他们到了房间里。
“二老太爷,我们二爷忙着一桩大生意,实在脱不开身,叫我给您道声恼。”船上的掌事对袁江解释道。
“叫他忙着去,有船就行了。”袁江不在意道。
“哎。”管事答应一声,又道“咱们这船上还运着些货物,过几日就得靠岸卸下,因此走得不会太快,还请二老太爷体谅。”
“没事,你们做你们的事,我不急。”袁江摆摆手叫他去忙。
管事感激地应了,躬身退了出去。
船上的日子十分无聊,裴琅只能每天缩在房间里看书解闷儿。他把自己写了准备寄给袁枚的那些诗又誊抄了一遍,打算给双卿也寄一份过去,好叫她也品鉴品鉴。
他得了闲,便有功夫督促思俨读书了。思俨虽被书上密密麻麻的字迹搞得头皮发麻,却也知道读书的好,便耐着性子读起来,裴琅叫他背什么他便背什么,到靠岸的时候他已经背会了许多内容。
裴琅忍不住夸赞道:“思俨真厉害,竟能耐下性子了,果然进益了不少。”
思俨虽苦于背书,却十分欣喜于裴琅的夸奖,得意之下甚至夸下海口说往后每日都会如此用功。
“这可是你说的。”裴琅笑道“我替你记着了,往后要是做不到我可不依你。”
思俨说完方才懊悔起来,连连求裴琅叫他把话收回去。
裴琅见他急得抓耳挠腮的样子,不由觉得甚是可乐。他忍着笑意对他道:“便是不能如在船上一般用功,也不能懈怠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