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秋傍晚,风瑟瑟地刮过一层层宫墙,绕着城墙内幽深的小径,吹向路上的宫人。
宫人们不由自主地缩着身,并没有丝毫加快脚步,依旧平稳地抬着那顶凤辇向着深宫尽头走去。
冷落的宫门由着秋风更显萧瑟,走在轿前的宫女小心地扶着辇上的女子,女子面容绝尘,身上亦是着了七彩凤袍,头顶鎏金凤冠,俨然是当朝皇后。
“娘娘,您小心脚下”,为首的宫女轻柔地说道。
女子只瞧了眼前方宫门的门匾,嘴角自是浮现出一抹笑意,那笑直达眼底,自是表明了她此时欢悦的心情。
“打开吧”,女子柔声对着身旁的太监说道。
“是,娘娘”。
面前沉重的宫门吱呀着打了开,在这寂静的深夜中格外刺耳,女子却并未因此感到不虞,且领着身后几名宫女径直走进了宫中。
一行人缓步向前走去,不久便来到一处房门前,那女子身后的宫女心中意会,且上前将房门推了开。
“姐姐,这些天,你过得可好”,女子轻启朱唇,声音一如黄鹂。
房内尽是昏黄的烛光,依稀可瞧见一名女子背着房门而坐,望着其背影自是有着一股沉稳之态。房中女子听到此声且缓缓地转过身来,映入众人面前的却是一张残缺的面容。
女子左半边脸庞只见皱褶暗红的烧伤,而右半边脸却是有着一条一条深浅不一的刀伤,这张容貌在这昏黄的烛光下显得异常可怖。
这些宫女们饶是习惯了这张可怖的面相,此时亦是不敢多瞧。
这面容可怖的女子名唤唐瑛,她不是旁人,正是景帝萧景焕的上一任皇后,唐瑛。
唐瑛看着眼前凤袍加身的女子,直晃得人眼睛发涩,这人正是她疼惜了十几年的嫡亲妹妹,唐婉柔。她突然便想起十六岁封后大典上的自己,何其讽刺。
唐瑛没有说话,她只缓缓起身走到了唐婉柔面前,一脸漠然。
“姐姐为何不说话?忘了,姐姐早已被毒哑了嗓子”,唐婉柔一边说,一边托起唐瑛的下巴,“姐姐不必这样看着我,你以为我为何要留着你的眼睛这么久?”
“你要知道,我最为痛恨的,便是你这一双眼阿”。
“我恨不得,一早便挖掉你的眼睛,可妹妹我不能阿,得让姐姐用这一双眼,看到你最亲最爱的人是如何因着你一个一个地死去,看着你自己现如今是如何地令人作呕!”
“姐姐你特别想要了结吧?呵,也是,你如今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两年了,你寻死觅活了许久,本宫却便便不让你如愿!”
“本宫要让你好生瞧着本宫一生喜乐,要让你永远记得自己的愚蠢与可悲,自是要让你一生都且活在地狱之中,方才能除去本宫那多年的屈辱之意”,唐婉柔冷冷地说。
“姐姐可还记得你外祖一家七十六口?本宫当初念着姐姐思念亲人,特意让姐姐瞧着他们那死不瞑目的模样,本宫一番好意,姐姐不该忘记......”
唐婉柔笑得明媚,“七十六条人命,整整七十六颗人头,那些人的血啊,都快染遍京都的每一块地缝了,那些血的味道,本宫现下忆起,都恶心得紧......”
“未能让姐姐亲眼瞧着他们行刑的场面,本宫心中当真自责”。
唐瑛麻木的眼神开始动荡不安。
“姐姐别急,还有你的桓儿,本宫之前都未曾告诉过你,你的桓儿究竟死于何故?那时姐姐还且是这天祈的一国之后,可那又有何用?”
“你这般蠢笨之人便是坐上那高位,依旧无法保全周围之人,还不是眼看着他死在你的面前,他死前那么痛苦,太医却也检测不出是何症状......”
“你是不是觉得上天不公,为何让你的桓儿得此绝症?姐姐你可真蠢,是我下的药阿。”
“姐姐知道如何下的药?我买通了书意阿......”
唐瑛眼瞳突得睁大。
“就在你为他缝制的那个药枕上,那里面的药,可全是毒物,可怜那孩子一片孝心,竟日日枕其入睡,那毒日积月累侵入体内,如何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