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麟做了很长的一个梦,梦里面他回到了千年前,他的父皇、母后都在,天下皆是安定平和。
他每日的行程除了上朝就是修行,偶尔和墨澜一同品品茶,聊聊天。
柏雅自小就喜欢缠着墨澜,他这个做哥哥的时常还会因此感到有些落寞。但是没办法,他作为天宫的太子,总是有太多做不完的事情导致他不能全然去顾及身边之人,身边之事。
不过一有空闲下来的时候,他还是会告诫柏雅要注意分寸,毕竟再过不久,墨澜就要和清河结成仙侣,到时就不能再如平时那般可以肆意纠缠着墨澜。
原本他为墨澜和清河庆贺的贺礼已经准备好,结果忽而一日他的修为大增,境界的迅猛突破使得历劫的日子猝不及防地来临。
临近下界历劫前,墨澜还特意来为他送行,顺便还郑重地告诉他,自己与清河的结亲之礼一定会等他历劫归来再办,这么重要的时刻一定要有他的参与。
他听完后很是感动,但下一刻,墨澜却拔出了刀刺向他,原本美好的梦境顿时变得灰暗。
梦里的柏麟捂着心口的血,看着父皇、母后、柏雅还有清河消散在自己的面前。而墨澜双手沾满了所有人的鲜血,他狠戾地一步一步靠近自己……
柏麟满头冷汗地睁开眼,他的手紧紧握着坐在床边的明光。
明光见他陷入梦魇,立即运出气力安抚。逖海在一旁也同样再次施法医治,柏麟这次心口的异常疼痛比之前的更为严重。他虽为修炼了万年的药神,但如今却看不清这病因为何故。
“陛下,你现下感觉好些了吗?”
柏麟慢慢地平顺了气,回过神来,他轻嗯了一声后便欲从床上坐起,明光见状连忙扶着他。
两人都费了些许力气后,柏麟终才成功地半倚着床坐着,他看向他们说道:“把司命他们都喊进来吧,还有半雪,孤有话要问。”
明光闻言愣了一下,随即按照柏麟的指示命人唤了众仙进殿。
半雪气色苍白,她与玲珑相互搀扶地走了进来,落座在菱伏的左侧。司钰面如死灰,被东尧帝君紧紧钳在身侧,一并坐到了柏麟的右侧,司命和明光在众人坐定后也随之一同坐在了柏麟的左侧。
殿内一片沉寂,没有半点声音,窒息般的安静彰显着众仙心中的苍凉。
柏麟微叹一声后,缓缓开口道:“柏雅可曾留下过什么话吗?”
他现在很想要知道柏雅在最后的时光有没有留下过什么,哪怕是一句话也好,就当作是他对自己这个妹妹的一份念想。
柏麟的问话一出,众仙的视线皆落在了半雪和玲珑的身上。
玲珑看了半雪一眼,而后哽咽地出声答道:“自在青丘被抓上天宫后,墨澜便将殿下与我分开关押。但在一月前,他将我领到殿下面前,告诉我,要将我送去照顾半雪,我若不依,他就从殿下身上再取一块肉。”
话音的最后哭腔明显,众仙闻之,心下愤慨。
司钰的双眸更是燃出熊熊恨意,直瞪向半雪,“墨澜对你倒是情深!”
半雪仍旧低垂着眼,一言不发地坐着。而后柏麟问道:“你呢,你可曾见过柏雅?”
半雪的手不自觉地将自己膝上的裙衫握得紧皱,她身上虽穿着鲜艳的红衣,但却越发衬得自己毫无生气。
她沉吟片刻后才出声回道:“柏雅殿下她,没与我说什么特别的话。”
半雪心中无比悔恨着当时自己那残弱的身体,没能和柏雅再多待一会儿,她从来没有想过那竟会是与柏雅相谈的最后一次。
“柏雅自然不会与你这等人说些什么话!”司钰咬着牙说道:“墨澜可以以柏雅要挟我们,我们为何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将这个魔尊夫人绑起?”
“混账!”东尧帝君怒斥一声,“你可知你在说什么话?”
司命也出声制止道:“殿下慎言。”
半雪的身份虽然令人膈应,但只要见过墨澜手掐半雪来威胁柏麟的画面,他们就无法再连带着记恨她。墨澜当真是绝情寡意之人,所谓的夫人也许只是个棋子,在他心中也不见得有多么重要。
玲珑听着司钰对半雪说的狠毒话,又见柏麟抿唇不语,急忙收起了眼泪,出声替半雪解释道:“司钰殿下,半雪是一直都在筹谋如何救出柏雅殿下的,虽然最后没能……”她顿了一下,再次努力地忍下泪意,“半雪当时没能与柏雅殿下多言是因为当时的她……”
“玲珑,不要说了。”半雪开口截道。柏麟却抬眼看向她,“因为当时的你怎么样?”
半雪闻言一怔,也同样抬眼对上他的视线。柏麟的眼神已不复以往的光采,神情透露着病体的憔悴。
他很平静地看着自己,眸光中没有仇恨,没有怨怪,只是在等待,在等待自己的坦诚。
两人就这么无声对望了片刻,众仙也没有发出任何一声。玲珑掌心的温度传来,殿内的沉静似乎抚平了半雪这积压的悔意和悲伤。
她的心中的积郁在这一刻仿佛都能说出,“那日我见柏雅的时候,我还没有恢复可以说话的气力。我本以为我们的相见可以寻得将她救出天牢之法,但我的能力不足以支撑我的想法。与柏雅没有待多久,我就昏死过去了。没能与柏雅再……”
她说到这忽然鼻子发酸,她忍住眼泪继续说道:“没有能与柏雅再多说什么。”
柏麟听罢缓缓地垂下眼,他苦笑了一下。心中布满了无法诉说的悲凉,良久他才开口问道:“你对墨澜,是何想法?”
此话一出,在场众仙又是纷纷看向半雪。司钰的眼中满是警惕,他不是柏麟,他不会轻易地相信半雪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