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没说完,沈江东忽然在外面大声道:“兰成!且慢!”说完快步进来,“他死了。”
叶兰成听了大惊失色,手中的碗跌落在地上,药汁溅了一地。
思卿道:“拿方子来我瞧瞧。”
沈江东面色灰败,“你瞧有什么用?我拿去叫大夫瞧瞧。”说完转身出去。
思卿叹道:“最后的活口没了。”
“你都快没命了还考虑这个!”叶兰成急道。
思卿忽然一笑,“兄长,这一路行来,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般着急。咱们这是在哪儿?”
叶兰成道:“在大哥家城外的新园。”
思卿道:“若我今日死在这儿……”
“不可能!”叶兰成打断,“帝京城有的是好大夫!”
“帝京城的好大夫,未必就能解了江湖术士的毒。”思卿轻轻一笑,“若我死了,你叫父亲不要伤心,反正我从小不在他身边长大。倒是我养父……”
“大夫说这是个解毒的好方子,只是多了一味乌头草。”沈江东匆匆进来道。
思卿皱眉,“乌头有剧毒,这不是常识么?你们竟然都不知道?”
叶兰成起疑心道:“既然有毒,那活口怎么敢喝?看起来他不像是一心求死的人。”
“他死了就不是活口了,”思卿道,“你们不知道有毒,他可能也不知道。他不是首脑,先前我挟持了其中一人,首脑并不以我挟持之人的性命为意。也许首脑给他假的方子,就是为了出事之后好灭口。”
沈江东点点头,思卿又说:“我觉得越来越昏沉了,想来回城去请大夫,未必来得及了。生死有命,重新煎一份来给我罢。”
傍晚又下了一场大雨,沈江东这处新院又以水胜,园中亭如鸥,台如凫,楼如船,桥如鱼龙,雨后格外华美。叶兰成和沈江东并肩站在一亭中,沈江东道:“烧退了,大夫说应该无碍了,你不必担心。”
叶兰成道:“此番多谢大哥。”
沈江东问:“浣画说你南去是因为想着快要授官了,授官前再游历一番,是么?”
叶兰成点点头。
沈江东追问:“你照实告诉我,是不是有了你妹妹的消息,你专程去寻你妹子回京的?”
叶兰成道:“这还真不是,我们原以为,再也见不到妹妹了。谁知这次我到南边,坐船时瞧见她的容貌,起了疑。问了她的年龄对得上,她身上又有当年我母亲放在她襁褓里的玉佩,所以我就写信告诉了父亲。”
“你妹妹被人收养了?”沈江东问。
叶兰成道:“对。那时候思卿的养父正好有事情离开了江左,我妹妹一个人在南边她养父家里。我本来打算等她养父回到江左再和她养父商量思卿的去留,谁知父亲回信说他病重,想见妹妹,我们就匆匆回帝京来了。”
沈江东蹙眉,“我告诉你,你父亲好好儿的,除了那不大碍事的老毛病,根本没病。”
“什么?”
“我看你父亲就是想诓你妹妹快些回京。”
叶兰成垂头,半晌问:“父亲为什么这么做?”
沈江东避而不答,只说:“你想想看,那些人说只杀假兄妹中的女娃娃,也就是说盯上了你妹子。什么人这么介意你妹子回京?”
叶兰成想了想,轻声道:“不大可能吧?”
沈江东道:“我多一句嘴,太皇太后正在物色新人为陛下纳妃。倘若你真心疼你妹妹,放她南去,不要再找她回帝京来。”
叶兰成道:“大哥的意思我明白了。只是既然已经找到了妹妹,总要让她认祖归宗。先回去见见父亲,是去是留,让她自己决定。”
沈江东点点头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回到叶家,你就告诉你父亲说这件事是个误会,你们时运不好才险些被灭口的,旁的不要多说,也别告诉浣画了。”
叶兰成道:“大哥放心,我知道怎么说。”
“这园子真不错。”叶兰成身后忽然有人叹道。
叶兰成和沈江东一齐回身,只见思卿换了条玉色银条纱裙、玄色花罗长衫,地笑吟吟走进来。
“你怎么起来了?”叶兰成便欲上前扶思卿坐下。
思卿道:“烧退了,我没事了。舅爷,此番多谢你。“说完转头对她兄长道,”兄长,我很担心父亲,咱们这就回去罢。”
沈江东听了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乃父无恙,话到嘴边又咽下,只说:“恐怕城门关前进不了城了,明日一早罢。”
思卿淡淡一笑道:“也好。舅爷,‘环榭依台浑是水,绕花沿柳半为廓’说的就是你家这样的园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