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诸事冗杂、嘉国府又刻意低调,但嘉国府毕竟煊赫已久,婚礼当日宾客如云。婚仪后开宴时今上携皇贵妃叶氏亲临嘉国公府,嘉国府内人声鼎沸,热闹到了极处。
宴席间小敬王萧纡悄悄拉住沈江东:“沈大哥,那天我那事儿,你不叫陈南飞告诉三哥就是了,我也没要陈南飞死啊。”
沈江东吓了一跳,“我可没杀他!”
小敬王挠头:“那他落水,是意外?哦对了,那天他可能在五福楼喝多了。是意外,是意外……”一边念叨一边走开了。
沈江东松了口气。
江枫今日是新妇,诸事便都落在沈浣画身上。沈浣画忙于调度,焦头烂额,叶府四房的兰萱兰蕊却在四太太的指挥下围着沈浣画巴结不已。
“大嫂子这荷包真真精细!是不是大姐姐赏的?可叹我是不招人疼的,大姐姐见也不肯见我。”兰萱道。
沈浣画随手解下腰间两枚荷包,一枚缂丝,一枚平金纳纱,塞给兰萱道:“不是皇贵妃赏的,你们姊妹拿着顽罢。”自去忙着照应女客去了。众人乱着见礼,只有旁边叶家四太太看了若有所思,呆立了半晌。
席上思卿与江枫同一众命妇敷衍了许久,思卿心里十分不耐烦了,还要强撑着笑脸。她微微一转头,刚好纱幕被吹开,她和如今身陷抚州案、却看似似波澜不惊的叶秀峰对视。她平素对这位“父亲”厌恶至极,心下直欲作呕,于是故意提高了嗓音对萧绎道:“妾病酒,想避席稍作歇息。”
江枫忙对思卿道:“府上已为皇贵妃备下了歇息的阁子,请皇贵妃移步。”
思卿起身避席,江枫也随侍离席。转过正堂,离开喧扰处,思卿便吩咐道:“菱蓁跟着我,你们都下去罢。”宫人纷纷行礼而去。
思卿和嘉国夫人进了阁子,只有菱蓁立侍一旁。思卿已知这位嘉国夫人姓江,对于其出身也略有耳闻,于是问:“夫人贵姓?”
江枫欠身答:“不敢,妾姓江氏。”
思卿又问:“夫人可有小字?”
江枫小声道:“妾小字玄宾。”
思卿颔首,“夫人祖籍何处?”
江枫道:“妾是京北抚州人。”
思卿笑道:“听闻夫人曾在清吏司、刑部等处任职,想必是女中豪杰。”她话锋一转问,“夫人既曾任职刑部、又是抚州人,可听说过今年春上抚州哗变事?”
江枫不意这位深居内宫的皇贵妃突然会问起这个。因为此系前朝事,又与朝中重臣有极大干系,江枫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思卿平素善解人意,见江枫踟蹰不答,便也不再追问,只与她聊京北风物,倒也谈得投机。思卿问起江枫的年纪比自己要长几岁,故而以姊唤之,交换了手帕,道:“我在禁中,终日无趣。倒是希望嘉国夫人能时常进宫坐坐。”
菱蓁算着时辰,道:“皇贵妃、嘉国夫人,咱们离席好长一阵子了,也该回席上了。”
思卿道:“再过一刻不迟。”
话音刚落,阁子中的烛光跳跃了一下,思卿察觉不对,集中了精神以耳辨四周境况,面上却不露分毫,只对江枫道:“咱们回席。”
看向江枫时,却见对方神色凝重,似乎也感受到了不对。思卿一下想起江枫家学渊源,身手必然不差。
此时嘉国公府的护从和今上亲卫大都在前厅正堂的席间,这府后院里虽然有守卫,但都分散在阁子周围。思卿揣度事情不能闹大,最好不要惊动守卫,于是向江枫微微点了点头。后者一怔,旋即颔首回应。
思卿向菱蓁招了招手,菱蓁不明所以地走到思卿近前,还没开口询问,思卿已经大袖一挥,将鬓边的簪子破窗扬出,只听外间发出簪子打在金属器物上的声响。
原来思卿袖底还藏着短刃,江枫看见了短刃的剑柄,微微一愣。
江枫见思卿向自己示意,以为是示意自己同她小心谨慎离开阁子快回席上。不曾想这位皇贵妃以暗器骤然出手。簪子反弹而回,江枫才反应过来,替思卿打落。
一条黑影晃进阁中,长剑剑锋寒气迫人,直逼思卿的咽喉。江枫大惊失色,以食指和中指夹住剑锋。刺客显然没有料到江枫身手不凡,慌忙将剑尖一颤去挑她手腕上的经脉,此时江枫推开了不会武却仍欲上前救思卿的菱蓁,一掌拍向刺客后心。思卿趁机用一招“双龙抢珠”,左手挖向刺客眼珠,刺客忙于闪避江枫的掌力和保护双目,闪身要削断思卿的左臂。思卿不敌,连忙向后退了数步,江枫再度攻刺客的后心,思卿左右游移转移刺客视线,江枫趁势夺过刺客的长剑,两人惊魂甫定。菱蓁机警,见没有惊动外间,于是掩上了阁门。
“姑娘……”菱蓁惊魂未定。
“我没事。”思卿拾起簪子簪回鬓边,“一个人就敢夜闯嘉国公府,胆子不小。”
“你……究竟是……是谁?”
江枫一手摘下了刺客的下颌,手法老练,“他好像服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