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卿冷冷道:“想动端王,可别拿我做由头,我当不起。”说完赌气便走开了。
萧绎有心解释几句,却又不知道该说不该说,便没跟上去,转身走开了。
萧绎和思卿自此开始冷战,宫里宫外都变得战战兢兢。偏偏宁嫔怀娠,风头大盛,落后萧绎和思卿愈发不说话了。两人在御园边上迎头撞上,都装作互相看不见。思卿心知萧绎一反常态肯定有其他原因,但是萧绎又不解释,她也不愿先低头,两人就这么僵着。
这日江枫从宫里赴宴回来,只觉得头昏脑胀,两膝酸软,径直扑向短塌,一边喝水一边指着头上的金冠子让花影给她拆下来。
沈江东进来惊道:“做什么去了?”
“进宫去了。”
“赴宴去了?”
“头上顶着这金玉宝石,动都不敢动,得,我换衣服再和你说。”江枫道。
一时江枫换了便装出来,沈江东问:“皇贵妃安?”
“你真心问皇贵妃安,还是问皇贵妃什么反应?”江枫挽着头发问。
“你不知道,自从陛下和皇贵妃尚气,陛下日日发火。今天陛下发了好大的脾气,为了一个别字,把徐翰长骂得狗血淋头。”
“皇贵妃到没瞧出什么不对。她本就淡淡的,也没什么异常。”
“这次还好,上次不知道怎么闹起来,皇贵妃住到南山上不回来了。到底是陛下去赔不是,才请回来的。不过这次,陛下仿佛气着了。”
江枫一笑,“我看皇贵妃不过是久居侧宫有些不顺气,故意要陛下堵心罢了。要说陛下对皇贵妃,比对先皇后强多了。先皇后殁的时候,都说先皇后分明是……”
“噤声!你可真敢说!先皇后的事,可不能说!你进宫仔细些。”
何皇后的死涉及宫围梓密,绝对是帝京禁止的话题。
“好了,我知道了。今天应付一个个用粉把面孔遮得分不清谁是谁的那一班夫人,说话都比唱得好听,一不留神就被绕进去了。”江枫终于挽好了头发,用珠子箍箍住,站起来收拾那顶金冠子。
沈江东道:“你不爱应付,就不必应付。以前浣画也不爱应付这些事,左不过是合得来的就来往,合不来就不来往就是了。”
江枫道:“说起浣画,昨天我去看,她这些日子好多了。皇贵妃的事,我也没敢告诉她。”
“你告诉她也不打紧,从前太皇太后刚没了的时候陛下和皇贵妃闹得更厉害,再后来隔上两个月总要闹上一场,她见多了。我猜,老九已经在打赌陛下和皇贵妃谁先低头了。等我去抚州,你把浣画接来住吧,叶府里头太乱了,到底不如咱们府上人口简单。”沈江东道。
江枫上次撞到叶府的私事,心里还是不舒服,“我也这么想的,自从经历了上次那件事,我每次去叶府都被人瞧得森森的,我也怪难受的。”
沈江东对亲家有些不屑,“叶秀峰为了博一个鹣鲽情深的名头不再续娶,府里面终究是不成的。只盼浣画两口子早点分家出来,以后就好过了。”
江枫听了笑:“鹣鲽情深?叶相的小星比陛下都多吧?当旁人是傻子。”
沈江东附和道:“谁知道叶秀峰成天想什么,贪名贪多了,为了一个兄友弟恭的名号不分家,弄得府里面名声狼藉。要不思卿兰成瞧不上这父亲呢。”
“皇贵妃的讳是……思卿?”江枫问。
沈江东想了想:“对,据说是小字。按照他们家的辈分,应该是叫兰……兰若。”说完一笑,“说不得,犯了讳了。”
江枫颔首道:“那日浣画说这个名字,我半日没反应过她说谁来。”
沈江东道:“浣画有时说顺口了,皇贵妃也不在意的。”
话又回到思卿身上,江枫道:“你说,陛下不立皇贵妃为继后,是不是觉得何宁嫔……”
沈江东摇头:“这谁知道。不过陛下不立皇贵妃为后,应该和宗王们不松口有关系。上次叶府三房四房出事,又叫康王抓住把柄,眼下陛下也不好主张了。从前立先皇后,端王敬王也不松口,但那时候有太皇太后压着。现在太皇太后没了,只好徐徐图之。”
沈江东启程去抚州办差,江枫就往叶府去接沈浣画回嘉国公府住。沈浣画却说:“我总是回娘家,到底不好。如今府里只有大房的姨娘和几个弟妹,也算清净,嫂子不必担心我。”
江枫一再劝了,沈浣画不肯回去,江枫只好嘱咐霞影有事情要到嘉国公府找自己。
沈浣画笑道:“嫂子这话那天菱蓁来已经都说过了,你们放心就是了。”
江枫回到嘉国公府,偌大的府邸空空荡荡的。她站在天井里,回想那天叶府的情形,打定主意要把嘉国公府的下人理清楚,于是叫了管家老夏来,下人里有疑影的,都打发出去,着实忙了几日。
沈江东和江枫成亲前府邸刚刚翻新过,江枫曾和沈江东议论,到处都是金玉摆件,活似鬼市的古玩摊,一点都不雅致。如今下人少了,腾不出那么多人去收拾这些东西,江枫便造册登记,命老夏开库房放进去。
老夏一开库房门,轰地一声,差点被拥倒。原来库房里满满当当,除了各色金玉,还有人参、虫草、灵芝各种名贵之物,有的已经发霉。
原来沈江东成年后多年没娶妻,先头太皇太后所赠的妾也不大擅长理家,所以这库房许久没开了。江枫费了好大功夫才把库房清点出来,巨大的数额让她头晕目眩,当即写信给沈江东,告诉沈江东千万不必贪财,府上的存银不算田庄进项,哪怕再多一倍人,也够吃几十年了。
沈江东接到信时刚和新任藩台打完擂台,看了信差点栽倒,于是给江枫回信,问江枫是不是以前反贪反多了有了情志病,如果是,自己急需这样的人才,让江枫关照好沈浣画,快到抚州来。
江枫收到沈江东的回信时天已变寒,因为宁嫔的孩子没能保住,所以宫里闹了一场风波。江枫从宫里回来,看了信,重新换上一件香色掐牙对襟褙子往叶府去看了已经显怀的沈浣画,又去城南拜了武振英。隔日就收拾了东西嘱咐花影看好府里的事,匆匆往抚州找沈江东去了。
江枫走得这么急,是因为不耐烦掺和宫眷的事,架不住三天两头有世家夫人亲郡王妃来找她磕牙,她索性躲开。然而她并不知道,三天前何宁嫔小产另有复杂之处,萧绎和思卿旷日持久的冷战更有雪上加霜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