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姑娘的。也不知道大姑奶奶和咱们府上新太太,谁更精明。”
“你想这个做什么,”沈浣画轻斥,“这有什么好比的。”
“我的好姑娘,你都不知道,公爷成亲那天晚上,府里进去了……若不是大姑奶奶和咱们府上新夫人精明,那晚上咱们府上就折进去了!”霞影说起思卿江枫遇刺的事情,沈浣画大惊失色。主仆两个便把四太太反常的事情彻底忘了。
四太太回房里,只见兰萱和兰蕊对坐着,还在打络子。兰蕊见四太太进来,连忙起身让坐。四太太难得对兰蕊好声好气道:“你也坐罢。”又看她打的络子,“你到手巧,打得这般细致。”
兰萱听了冷哼一声。
兰蕊连忙赔笑:“四妹妹打得比我好呢。”
四太太听了,看向兰萱,见她裙边还挂着那两枚沈浣画给的荷包,劈头夺过一枚平金的来,把兰萱的裙带都扯松了,口里道:“你大嫂子给了两枚,你全都占了,回头让你大嫂子瞧见,你怎么说?”
兰萱哐啷一声把络子扣在桌案上:“大嫂子瞧见又怎么样,竟怕起她来!她再厉害,能厉害过大姐姐去?府上还不是指望着大姐姐!”
“你趁早死心吧!你大姐姐?大姑奶奶出门子前几时允你叫她一声‘大姐姐’了?大姑奶奶成了娘娘,几时见过你,又几时赏过你东西了?你的婚事,自然要靠你大嫂子的。你瞧瞧三房的兰芷,多会说话。再看看你,净会添乱!”四太太说着,就把从兰萱裙边解下来的平金荷包给兰蕊戴上了。
兰蕊惶恐不安地看向兰萱,果然看见兰萱在瞪自己,兰萱淡淡地一挑眉:“靠大姐姐,又怎么不成了?”
四太太回神,呸道:“你做梦去罢!自打大姑奶奶进了宫,宫里就没再有过新人。你指望大姑奶奶像先皇后一样,弄个族妹进宫封嫔?你果真进了宫,大姑奶奶动动手指头儿,到时候看你能活几日!”
兰萱将桌案上的东西尽数扫到地上,甩手赌气走了。兰蕊向四太太行礼,连忙小心翼翼跟上兰萱。兰蕊一边把四太太给自己的平金荷包重新给兰萱戴上,一边道:“四妹妹别生气,太太是为了你好……”
兰萱把两枚荷包一起攥在手里,恨声道:“走着瞧,以后的事,谁说的准!”
她最小的妹妹兰茉瑟瑟发抖看着,也不敢说话。
反极则妖,四太太的举动连三太太都觉得不对了,三太太对沈浣画道:“四房不大对劲儿,你小心些。”
然而沈浣画知道了府上进刺客的事情,这日没睡好,盘算着进宫见思卿,胡乱和三太太点点头,也没在意。
翌日,沈浣画先回娘家,结果沈江东和江枫出门拜客去了,她不敢贸然和下人打听,在娘家换了衣裳,又进宫去,结果思卿陪定安贵太妃去庙里上香,沈浣画扑了空,只得回府来。
谁知才一回府,有个衣衫不整的泪人儿向她扑来,险些把心事重重的沈浣画扑倒。
霞影怒道:“没长眼睛吗,好没规矩!”
“我是没有规矩,可是我长了一双眼睛!”泪人儿竟然是四太太,“我可怜的兰蕊!大奶奶,你若不给我一个说法,拼了这条命,闹到京兆府,我也要讨回公道!”
沈浣画还没缓过劲来,后头四老爷追回来一边走一边呸道:“混账!你敢往外头闹出去,我先打断你的腿!”
这日沈江东夫妇收到武振英回京的消息,沈江东遂和江枫往城南武宅拜给江枫添妆的武振英去了。
沈江东和江枫都觉得以武振英的身份性情,未必愿意与嘉国公府有牵连,故而只他们两人,悄声前来。江枫上前扣门,半晌才有人来开门。
“吕叔。”江枫笑着唤。
“是姑娘!快快请进!”吕叔用力将门推得大开,“这位是——是新姑爷吧?”
江枫笑道:“您老好眼力。”
沈江东很是谦和客气,也唤:“吕叔。”
吕叔连忙道:“折煞我了!快快请进!快快请进!老爷出门去了,恐怕晌午才能回来,先坐坐。”
夫妇二人随着武振英的老仆进屋坐下。
江枫笑道:“吕叔,您忙您的,不必张罗。”
晌午时分武振英还没回来,沈江东下午当值,颇有些焦急。江枫见了道:“你当值去罢,我等着伯父回来就是了。等下我再去看看浣画妹妹。说起来,浣画那里,我还没去过。”
沈江东思付再三,便先辞了出来,回府更衣当值去了。
沈江东离开后吕叔笑道:“姑爷蛮和气的。从前老爷还觉得沈家高门大户的,怕姑娘受委屈。依我说,凭咱们姑娘的本事,谁能给姑娘委屈受。”
江枫愣了愣,强笑道:“我很好。”
正说着,只听有人从外面走进来。吕叔笑道:“老爷回来了。”
江枫之父去世时将女儿托付给武振英,江枫也视武振英为亲长。两人数年未见,说了许多旧事。江枫思虑再三,没说出陈南飞之事,只谈及抚州案。两人虽然谈了抚州案,江枫也没把自己在成亲当夜遇刺的事告诉武振英。
武振英因见江枫把自己所赠的短剑仍带在身上,于是拿过来道:“你还带着它?”
江枫忽然想起一件事,轻声道:“这短剑,是当年您给我的。您说这剑本有一对儿,那另一柄……”
“从前你可听过傅临川的名字?”
江枫想了想,“可是那位医道精深的前辈?”
武振英颔首。
“以前听您提起过。”
“这短剑轻薄,最适合女儿用。除了襄阳谢家的顾梁汾跟着傅兄,当年傅兄在江南水患后收养了一个女孩儿,另一柄,我给了傅兄的养女。说起这女孩儿,丢了有几年了,傅兄到处找,她兄长梁汾因为在帝京贩货近一二年常在京跟着我,也在找,仿佛至今都没找见。”武振英迟疑,“刺客该不会拿着这样的剑罢!”
江枫听了连忙摇头道:“这倒不是,这是另一码事了。我不过想起来了,随口一问。我很疑心……”她想了想道,“等我理清楚了,再和您说。”
武振英见她有难言之隐,便随意点点头,并不追问此时,只问:“沈家可待得惯?”
江枫听了垂下头,又答了一句“我很好。”
她与沈江东的亲事幼时就已经议定,从小她就经常听见家人对这门亲事疑虑颇多。双方门楣相差悬殊,她母亲生前一直不同意这门亲事,抱怨她父亲草草议定坑害了江枫。沈江东一直不曾退婚,他承袭嘉国公爵位,倒是不会担心娶不到夫人,而是害怕以退婚影响到江枫的声名。这桩婚事拖延至今,江枫在母亲去世之后打定主意要退婚。谁想人算不如天算,她又卷入抚州案中。而与嘉国公成亲,无疑是最好的自保之道。但江枫也清楚,她一旦与沈江东成亲,嘉国府不免会被卷入纷争之中,所以她仍然坚持退婚。
本来没有抚州案,她自付可以成功退婚,没想到抚州案发,沈江东坚决反对退婚,称他曾对老嘉国公发誓会照顾好江枫。以江枫对嘉国府的了解,倘若没有抚州案,两人就算成亲肯定也不会大张旗鼓。可如今沈江东坚持要与之成亲,不惜搬出今上来告诉她退婚无望。
江枫暗自叹气,遂与沈江东有了一年之约,但是此刻她并不方便把这件事情告诉武振英。
吕叔忽然插口道:“方才姑爷也来了,只因晌午有急事,方才先回去。姑爷倒是很和气。”
武振英向来不与亲贵有交,倒也不在意沈江东提前离去,颔首笑:“你的婚事一拖许多年,如今总算有定局,甚好,你无需闹这些虚礼。可叹你父亲没能亲眼瞧见。”
江枫只勉强道:“我……走一步看一步罢。”
两人有絮絮这些年的琐事,说了大半个时辰。因武振英还有事,江枫先辞了出去,武振英立在原地目送她离开,忽然转身问吕叔:“玄宾这样问,有些奇怪。你说,傅兄那丫头,会不会在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