臬台凑过脸轻声对沈江东道:“这位小娘子是百花阁头牌,公爷瞧着如何?”
沈江东本被熏得醉了,被他口中的酒肉异味一冲,反倒清醒起来,淡淡说:“是位佳人。”
按察使哈哈大笑,招手道:“绛雪姑娘,来,给嘉国公爷敬酒!”
绛雪巧笑嫣然,袅袅娜娜上前端起酒,沈江东看了一眼她的袖底,忽然道抬手格挡她递来的酒杯:“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沈江东见过的上一个喜欢在袖底藏剑的是思卿。当年思卿行动惊人,一出手就砍翻了端王府的侍从,让沈江东记忆深刻,自此遇上穿宽袍大袖又拿捏不透的人就喜欢往人家袖底瞧瞧。
绛雪面色大变,抽出剑便向沈江东刺去,沈江东连忙后退闪开。
席见顿时大乱起来,布政使下意识要喊“有刺客”,给沈江东呵住:“喊甚!想让全抚州看笑话吗!”
可是不喊随从,一屋子除了沈江东都是文官,沈江东武艺平平又未配剑,左避右躲,一时险象环生,布政使右腿被绛雪刺破,痛楚得叫出声。
此时阁门忽然被撞开,众人大惊失色,只见江枫身穿玄色直身,玉色百褶裙,大红斗篷,带人直接冲了进来,自己持剑刷地一剑刺向绛雪。
江枫一出手就占尽上风,三四招就制住了绛雪,抬头冷笑道:“公爷高乐,各位大人高乐。”
气氛一下冷了,受伤的藩台连忙哀嚎几声,沈江东骑驴下坡:“快,藩台受伤了,咱们请大夫要紧。”
如此兵荒马乱了一夜,翌日衙门过了一堂,这位娇滴滴的绛雪一口咬定是臬台派她行刺沈江东,臬台大惊失色,喝问绛雪有什么指认自己的证据。沈江东在一旁冷笑了几声,臬台吓得浑身发抖,不住辩解。
这边江枫看着神色憔悴但依旧娇滴滴的大美人,开口就说:“我知道是何家让你行刺公爷,嫁祸臬台的。”
绛雪没敢抬头,身子却抖了抖。
“对抚州这些人,你只管咬住了臬台不放。对贵上,只管说嘉国公防范周密,你行刺不成后咬定了臬台,可惜证据不足,嘉国公将信将疑,又收受抚州地方馈赠,所以没再追究。收受银票的往来信件在这里,怎么给何适之,就看你的本事了。”江枫随手把信件往绛雪身上一扔。
绛雪猛然抬起头,只见这位嘉国夫人抖了抖袖子,似笑非笑又道:“按我说的做,保你平安。”
绛雪刚要开口说话,江枫又道:“也保你家人平安。”说完转身要走,绛雪喊:“我凭什么信你?”
江枫头也不回:“你不信我,难道信何适之?你行刺失败不说,何适之为了掩人耳目必然杀你灭口。他有必须杀你的理由,我没有。若不信我,你可以赌着试试。”
有了把柄在手,底下人不再阳奉阴违,沈江东行事忽然容易起来。他没追究遇刺事,底下人更是感恩戴德。于是沈江东大行和稀泥之事,顺畅无比。过了半个月,沈江东奉诏携夫人回京,抚州又有许多孝敬,沈江东自然不收,江枫笑道:“不是我们公爷假清高,只是我迷信得紧,想起前头的事,觉得抚州的银子不甚……吉利。各位位大人不要见怪。”
抚州地方官一凛,心想栽在抚州的大员太多,沈江东忌讳多,决计不能冒犯,于是没再说什么。那臬台又说了许多恭维话,众人才作辞。
沈江东和江枫一行人离开抚州几十里,沈江东回头看了看跟在后面不远不近的随从,问并行的夫人:“那位行刺的小娘子如何?怎么安置?”
江枫道:“她醒了,吐血吐太多,要缓一缓。等着我派人把她送咱们在沧州的庄子上养起来。还有她的家人,也想法儿送沧州去和她一处。你家庄子牢不牢靠?”
“什么我家你家?你放心,庄子上都是老人了,不会走漏风声的。”
江枫冷冷道:“如此倒也不再惧怕何相另起心思。”
待二人晚间宿在石原驿,忽然有嘉国公府老管家老夏派来的家下小厮匆匆赶来,见到沈江东夫妇二人,连忙道:“公爷、夫人,京里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