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卿冷笑:“但愿吧。”
萧绎更急了:“你不信我?”
思卿道:“我信你怎样,不信你又能怎样?现在谈这个有什么意义?还是想想今朝猝然杀死孟光时,倘若惹怒端王使端王孤注一掷,怎么办?南边定南王虎视眈眈,朝里要是再生变故……”
“内重外轻。”萧绎闭目道。
西配殿里的光线暗下来,萧绎的面孔变得模糊不清。沈江东偷觑了萧绎一眼,起身道:“臣立刻去……叫人盯着端王府。”
萧绎颔首,然后对思卿道:“你别上火,且冷静冷静。”
思卿暗道不知是谁在这里着急上火,也不接萧绎的话,敛衽后转身着走了。
沈江东摸不透萧绎、思卿夫妇的心思,更不愿意在两人闹意气时夹在中间,只得尴尬地站在原地。
“你再兼个抚州的差事吧。”萧绎的声音忽然从沈江东耳边响起,沈江东连忙回神,萧绎又道:“‘屋漏偏逢连夜雨’,抚州那件案子若不得善后,弄不好要动摇国本。”
沈江东踟蹰道:“臣回京,王汝衡回抚州,他……原是端王的门生。”说后面那几个字的时候,沈江东的声音变得微不可闻。
“王汝衡年岁大了,给他加虚衔,让他致仕。”
沈江东还要说什么,萧绎却扬声唤黄门官和顺:“再去请,务必把皇贵妃请回来。”
和顺愁眉苦脸地应下。
沈江东从懋德殿告退出来,迎头便遇上了思卿,顿觉头痛。两家原是通家之好,又是姻亲,十分熟络。沈江东早早就领教够了思卿如锋的言辞,先行了礼,道:“天色不早了,臣告退。”
思卿笑笑:“有个成语叫‘移祸江东’——犯了嘉国公爷的讳了,不知道公爷听过没有?”
沈江东心里正乱,听了思卿的话心下一惊。一抬头,正好对上思卿得意的笑容。沈江东倒打一耙,问:“皇贵妃这话臣听不懂,谁移祸江东?”
思卿平生第一恨别人对自己装糊涂,低声道:“孟光时是你的属下,陛下要动孟光时,为什么要一直瞒着你,不事先和你商量?难不成是为了保全你,怕你卷入党争,被端王报复?”思卿衔着一丝冷笑低声道,“嘉国公爷的属下谋逆弑君,你觉得谏官们会放过嘉国公爷么?”
沈江东立刻噤声,他万万不敢指责萧绎移祸江东。
思卿转身要走,沈江东连忙道:“我的属下谋逆,我当然难辞其咎。至于陛下为什么……臣亦不敢妄加揣测。多谢皇贵妃。”
沈江东既然开口称谢,便表明他与思卿心照不宣。思卿瞧见萧绎身边的黄门官和顺从远处走来,便站在原地以待。沈江东再度向思卿行礼告退。
思卿回了懋德殿,她和今上两人都不再提及方才的口角,萧绎问思卿:“你说端王叔明日会有什么反应?”
思卿把蜡烛放在烛台上,道:“先帝遗诏,由嘉、靖二国公辅政,‘诸王亲贵不得干政’。端王不占理,陛下占着理。无论端王作何反应,总归是被动的。”
萧绎道:“我总是觉得,心里头不安生。”
思卿横了萧绎一眼,转身坐下,低声问:“你做的这样仓促,万一端王孤注一掷……”
萧绎冷冷道:“端王叔若想孤注一掷,倒是正合我意,免去咱们许多麻烦。就怕端王叔太精明,不上套。”
思卿会意:“他若是以退为进,只怕以后会生出更多变故。”
恰如萧绎所料,翌日早朝,端王果然轻易让步,萧绎下朝径直到宁华殿对思卿道:“端王道孟光时原系端王府长史,由他举荐出任京卫指挥使的,故而他有失察且举荐不当之罪。言罢上疏辞政,并举荐嘉国公沈江东直接接管西山营。”
“然后御史台有谏官出列说孟光时出任京卫指挥使后便是嘉国公沈江东的属下,进而弹劾嘉国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