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国府内刑部和禁军的关系忽然逆转,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此时天色已晚,江枫也不理会众人的目光,自回房内端坐闭目休息。
霞初走进来,小声道:“您和大姑娘都原来事先计议好了?”
江枫摇摇头,“没有,我们走一步,看一步。”
霞初问:“今晚这是……”
江枫笑道:“逼他们到绝处,我们才好钓鱼。”
入夜,有黑衣刺客入嘉国府行刺。刺客悄然绕过了禁军的封锁,潜入江枫室中,持长练靠近江枫床榻的锦被。
“想帮我上吊自尽么?”刺客一回头,江枫笑吟吟对他道。
刺客大惊,江枫一挥手,命府军卫众人道:“捉活的,当心有暗器,卸了他的下巴。”
江枫一夜没睡,次日清晨“久病”的思卿忽然离开禁中,前往南苑,并令江枫带人到南苑相见。这日当出门赏秋的康王遇到应诏前往南苑觐见的“失踪”且“没了头”的唐鹏时,吓得一口气没上来,瘫在轿子当中。江枫半路正巧遇见,于是问:“这是怎么了?”
霞初道:“看起来是康王府的,咱们别管了。”
同样应诏前往南苑的还有小敬王,小敬王一见众人,大声道:“三嫂!为什么就瞒着我一个?我这一个月吃不好睡不好,感情你们全都在骗我。我说呢,那日去见三哥,三哥一面训我,一边憋着笑,我就说……”
思卿安抚道:“好了,这次多亏了你四处游走,蒙蔽了他们的视线,引出了背后的人。现在刺客捉住了,交给你来审,如何?”
“当真?”小敬王疑惑,“御史台那些忘八不会说什么?”
“上十二卫绕开三法司审讯是不对,但是他们起先要胡乱兴狱,如今害怕还来不及,不敢多说。”
小敬王兴奋道:“在哪儿呢?刺客在哪儿呢?领我去。”
思卿向程瀛洲一颔首,程瀛洲领小敬王退下了。
思卿见小敬王退下,笑道:“唐鹏,你再不出现,嘉国公夫人可要顶不住了。”
唐鹏连忙谢罪,江枫便笑道:“时间这么紧,不干唐指挥使的事。”
霞初忽然明白过来,“原来殿下命奴婢回嘉国府,就是让太太明白唐指挥回来了?”
思卿道:“就是这样。”说完拿出短剑,“我们还是换回来罢,我那一柄,可不如你这一柄干净。”
江枫也取出短剑,两人交换回来,霞初道:“是了,我就觉得这剑眼熟,还觉得奇怪呢。原来您在下套?”
“下套的不是我,”思卿笑道,“唐鹏,你来说。”
唐鹏道:“那日臣和九王、嘉国夫人被迷晕,有人带臣离开春香楼,想杀了臣嫁祸九王和嘉国夫人。臣那时已经过了迷烟的药劲,和他交手,杀了他。后来臣报知殿下,殿下说不如将计就计,让臣砍下他的头,把他伪装成臣的模样。”
思卿道:“依照你的身手,不可能剑不出鞘就被人杀了。所以当程瀛洲找到无头尸时,我添了一把柴,把我的短剑插在了尸首上。正好那剑,江家姊姊也有一柄。”
江枫疑惑:“唐指挥去了何处?”
唐鹏道:“原本打算藏在附近观察他们有什么阴谋的,可是一则害怕被发现,二则想着我‘死了’是他们防备最松懈的时候,所以与殿下商议,去查了那件事。”
“府军卫名册上死的蹊跷的那几个人?”江枫问,“唐指挥使要亲自查府军卫人事,是查出了什么,他们才要杀你灭口罢?”
“是,”唐鹏道,“所以臣按照之前的线索去了一趟泰州,查了那几个人的底细。那几个人的亲属,果然有问题。”
思卿问:“是受了陈南飞的大恩吧?”
唐鹏道:“殿下猜的不错,陈南飞去见过这些人的亲属,给了他们许多银子。”
思卿追问:“陈南飞何时见过这些人的亲属?”
唐鹏轻声道:“刺杀娘娘失败以后。”
“都不是外人,”屏风后人影绰绰,“我出来了?”
思卿笑道:“出不出来,还不是你说的算?”
萧绎听了抬脚进来,众人连忙行礼,萧绎示意他们不必多礼,问:“陈南飞在府军卫里发展的刺客,都是泰州人?这么巧。”
唐鹏答道:“回陛下,熙宁十七年秋天在嘉国夫人入京途中刺杀嘉国夫人的数人、熙宁十七年在嘉国公婚仪上刺杀皇后和嘉国夫人刺客,都是泰州人。”
萧绎道:“这么说,一切都是陈南飞做的。”
“应该说一切都是背后有人指使陈南飞做的,”思卿纠正道,“陈南飞哪儿有这种动机。有人说直隶督抚是老爷子害死的,他义愤填膺,跑来杀我,提前暴露了,也打乱了他背后人的计划。要不然……”
萧绎只觉得寒毛耸立:“都是泰州人,这有点儿明显罢?府军三卫,好好整顿。”
唐鹏应下,思卿道:“你去罢,剩下的就看从这个刺客身上能审出什么来。唐鹏,你近来也小心些。”
唐鹏退下后,思卿道:“所有的线索指向陈南飞,其他的,都没有证据。”
“找到陈南飞,证据就有了。”萧绎道。
思卿道:“先找到再说。三哥,这事情对外怎么了结?”
“有人刺杀亲卫指挥使意图谋逆,还乱泼脏水搅乱帝京局势。”萧绎道。
“谁?别告诉我是定南藩。”思卿面无表情。
萧绎忽然起身:“你再坐坐,等看老九能问出什么。”
“三哥!”
萧绎安抚地拍拍思卿的肩,思卿一把挣脱,两人忽然想起江枫还在坐,颇为尴尬。萧绎笑笑,起身往后面去了。
江枫沉默了一会儿问:“刺客会招么?”
“我不知道。但这个刺客是藏的最久的,应该是最怕死的。”思卿道。
“殿下能确定府军卫没有陈南飞的人了?”
“倘若还有,他们就暗中直接对你、老九和唐鹏甚至程瀛洲下手了。他们人手不够了,才不得已绕了这么一大圈行事。”
程瀛洲和小敬王的审讯数日无果,复寻江枫来坐镇,最终逼问出刺客原受陈南飞派遣,陈南飞“死后”,是藏春楼的季淑则在暗中指挥。陈南飞和淑则的人在淑则死后,果然都已经折损殆尽了。
“淑则从春香楼换去藏春楼,是因为在春香楼差点暴露。”江枫对思卿道,“也许还有一个原因,何大少生前是藏春楼的常客,便于联络,何大少死前还见过这位淑则姑娘。”
思卿问:“那何家公子的死应该就是意外?藏春楼没必要杀自己人罢?”
江枫叹道:“大概是意外。但是淑则可能是最后联络过陈南飞的人,她死了,线索又断了。”
“季淑则都死了,谁让刺客去刺杀你的?”思卿问。
江枫道:“藏春楼的鸨儿被武老伯的人封了口,所以淑则只是‘失踪’了。刺客以为我们把淑则藏起来了,来刺杀我,也是为了来找人。反正杀了我,在那个节点上,我也是畏罪自尽。”
思卿问:“你觉得谁杀了藏春楼的淑则姑娘和那几个五城兵马司的人?”
江枫道:“陈南飞。”
思卿摇摇头:“他要是能神不知鬼不觉杀了藏春楼的姑娘他们,也能杀你们,甚至杀了我,何必费这么大周折?虽然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陈南飞,但是还有两个疑点,一个是谁杀了淑则,还有一个是为什么此前怎么查都查不到府军卫那几个莫名其妙失踪的禁军的底细,这次唐鹏一下就查出来了?”
江枫问:“殿下怀疑唐鹏?”
思卿摇头:“我不知道,但是这件事实在古怪。”
江枫则说:“也许……殿下想多了?如今所有的证据指向陈南飞,只要找到陈南飞,一切就都明了了。”
思卿反问:“那几个府军卫的人都是泰州人,你知道泰州出过什么人物么?”
江枫一愣,“何相?”
思卿颔首道:“所以只差一层窗户纸,我们笃定事情都是陈南飞做的,也怀疑陈南飞背后是何适之,却无法找到二者关联的证据。查府军后卫只查到了陈南飞从前做的事,却没查出陈南飞的下落,也许我们选的方向不对?”
江枫却摇头,“不,妾觉得已经撕开了一个口子。淑则既然和陈南飞有关,她虽然死了,但是她在帝京勾栏瓦舍生活了这么多年,肯定能查出些什么,妾会继续查下去。”
晚间思卿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问萧绎道:“听说唐鹏回京吓到了康王。”
“康王的心病不是唐鹏,”萧绎道,“他对长子不满,要换世子。”
“啊?”思卿道,“康王世子不是嫡长子么?”
“说嫡长子不孝顺,要换成他家老二。”
思卿好奇,“如何不孝顺?”
萧绎道:“家务事,说不出口吧。”
思卿问:“你准备答应?”
萧绎笑笑,“不过是顺手的人情。不过康王的老大我看还好,经常与老九在一处。他家老二倒是不爱说话,也不知道康王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