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明白皇后殿下为什么偏要和叶家撇清关系”,江枫道,“也许你不知道,皇后殿下对两个哥儿一点也不亲近,她只想一个人面对如今的事,这样就没有太多的牵绊。”
“傅临川傅老先生和叶秀峰的想法一看就是不一样的,”沈江东道,“傅老先生教梁汾兄妹读书习医,希望他们兄妹可以自食其力。但是叶秀峰却希望他的女儿与母族无法分割,为母族而生,为母族而亡。这大概是思卿——皇后为什么反抗,甚至想碾碎叶家的原由。皇后认为她自己可以做到,她不需要所谓的母族。”
江枫笑道:“我父亲更像傅老先生。”
“那你更不应该辜负他的期盼,”顾梁汾鼓励道,“做你想做的事,为了国朝,也为了你自己。”
江枫微笑,“我觉得我应该对你说‘谢谢’。”
她终究是没能把一年之约的事说出口来,沈江东暗暗松了口气。
雨声越来越大,已觉秋窗秋不尽,那堪风雨助凄凉。飒飒秋风从窗隙呜咽而入,江枫打开博山炉拨了拨香灰,轻声道:“你让我再好好想一想。”
沈江东颔首,轻声问:“霞影的事,以后该怎么办?”
江枫道:“殿下说年下放她脱了籍,让她跟着我。这段时间多亏了她,不然我可支应不来。”
沈江东道:“皇后肯放人,再好不过。她原是沈家出去的,一应事物得心应手。以后跟了你,咱们家定然不亏待她就是了。”
江枫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又过了一日,沈江东已能起身走动。早起吃饭,沈江东只管拿眼睛瞧江枫,江枫不解,“你怎么了?瞧我做什么?”
沈江东想了想,对霞影招招手。霞影笑着转身出去,片刻后提了罩着青布的笼子进来。沈江东把罩布取下,里面竟然是一只雪白的波斯猫儿,宝石似的眼睛,一只碧色,一只蓝色,细声细气地叫着。
沈江东把笼子打开将那猫儿抱出来,江枫笑道:“你从哪里找到这个?”
沈江东道:“府里以前有一幅刺绣,绣着猫儿戏蝶,就是这样的波斯猫。我记得你很喜欢那幅绣品,还摆在妆奁边上。这不咱们府上的小厮回城买药,正好瞧见有人卖这个小东西,领回来给你顽。”
江枫笑着接过来抱在怀里,那猫儿十分亲人,在她身上蹭来蹭去。她头上戴着一支金镶珠的排花钿,猫儿跳起来用爪子去够,江枫连忙把猫儿抱开,笑问:“怎么忽然想起买这个?”
“你忘了?”
“我忘什么了?”
沈江东无奈,“今天是你的生日。”
江枫愣了愣,霞影在一旁笑道:“之前姑娘还给您一串珠链,您竟浑忘了。”
江枫这才想起来,“看我,都过糊涂了。”说着忽然沉默下来。她自熙宁十七年回京后,竟然还没过过一个正经生日,于是又道:“又不是整生日,不过也罢。”沈江东道:“若是回了府,正经过,只恐闹得府里人仰马翻的,你也不喜欢应酬。”
江枫道:“再不要提‘应酬’两个字,听了头痛。”两人正逗弄猫儿说着话,顾梁汾从外间走进来,手里还拎着银丝挂面和油纸包着的果馅酥,霞影便说:“顾先生来了。”
沈江东笑道:“梁汾来了。”
顾梁汾先贺了江枫生辰,江枫道:“原来武家伯父还记得,我浑忘了,回头代我谢过伯父。”
顾梁汾应了,又探了沈江东的脉息,沉吟了半晌道:“那药也不必吃了,再喝两天三建汤,就可以大好了。”
江枫连忙称谢,顾梁汾笑道:“吃了这么久药,再不见效,我可是要把傅伯伯的招牌给砸了。”
那猫儿跳来跳去,往顾梁汾带来的匣子里钻,给顾梁汾抱出来,放在地上,口里笑道:“好俊俏的小猫。”谁知顾梁汾收拾起匣子刚要走,猫儿又合身抱住顾梁汾的腿,江枫在一旁笑道:“这样淘气可怎么得了?”
顾梁汾弯腰抱起猫放在短榻上,沈江东伸手接过来逗弄。顾梁汾因说起武振英要回通河,江枫就说隔日回城里就去看他,又问傅临川好。眼见天色阴沉又要下雨,顾梁汾便要告辞。谁知刚走了两步,外面忽然下起瓢泼大雨来。
沈江东道:“今年雨水真是多。”
江枫也走到窗边望了望,“外面那池子里水都要溢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