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正月,江枫因在思卿处收了汲古阁的契书,生恐太过惹眼,又买下了两处当铺并一处珍宝阁共计三处产业,还摆酒庆贺了一回。到了老嘉国公沈自舟这一辈,沈家子嗣不旺。沈自舟素性低调,往来亲戚极少。沈叶两家成了亲家以后,沈家和叶家往来了二年,打沈浣画离世起,两家就不大往来了。落后沈江东出了事,叶家躲避不及,自此更是往来断绝。因此江枫要摆酒请请相与的好的亲友,也没几个人可下帖,唯有承平伯夫人并几个侄女过来。
江枫忙着应付这些事,没怎么留意武、傅二位长辈那里。原来顾衡每年春天都南下走一遭贩货,今年京里生意尚可,更兼傅临川在京,便不打算南去了。
谁知道傅临川无意间听见颜陌溦身边的玉棠说了,劝说顾衡仍旧南下做他的营生。傅临川又说自己还没有老到动不得,武振英还近在京畿,不要顾衡被自己束住了,若不然,他就不在顾宅住了。
顾梁汾听了无法,也担忧颜陌溦在帝京住太久不安全。虽然说颜陌溦离京时年少,如今年岁大了,容貌大改,从前的人未必认得她。可是世上哪里有不透风的墙,一直在帝京,万一被有心人看出端倪,容易出事。于是顾梁汾夫妇计议了,三月中启程南下。
顾梁汾还担忧有人仍旧盯着傅临川,自己一离京,武振英也要时常顾着通河那头。若是傅临川再遇上事,需要有人帮衬。他思索再三,还是托请了江枫。江枫知道了顾衡夫妇要南去以后径直告诉了思卿,思卿道:“烦请你告诉我兄长,就说让他放心去,傅伯伯这里有我,无碍的。”又另外嘱咐了江枫一些话。
江枫得了思卿的话,来见顾衡夫妇,叫他们放心南去,复对颜陌溦笑道:“可巧你们一天生日,到生日那天,你就南去了。这是送你的贺生日的礼,那是我的,这是我代转的。我的礼,你可莫要嫌薄。”
颜陌溦道:“怎么能受你的礼?”
顾梁汾走出来笑道:“说不通!沈夫人代转礼,我们该谢沈夫人才是,怎能再受沈夫人的礼?思卿这花账算的真不周全。”
颜陌溦嗔道:“你不磕碜你妹妹,是不是心里难受?”一面谢了江枫。
正说着,傅临川从武振英处回来,众人见了礼,说了几句闲话,因说到礼上,顾梁汾忽然道:“傅伯伯还不知道,思卿的真生日是三月廿六,同陌溦一天。从前倒把三十日当成她的生日了。”
傅临川听了笑道:“我哪里知道她是哪一天的生日?这差的也不太多。”
众人说了半晌话,江枫要走,顾衡夫妇二人送了江枫出门去。
江枫回府,卫所无事,于是料理了几桩沈家田庄上的闲事。这日沈江东回来的早,两人吃饭时说起千秋节置礼的事,江枫道:“原来殿下和颜家姑娘是同一天生日,我昨儿才知道。今天既然你提起,那就尽快置办,时间也不算充裕。”
沈江东道:“我听礼部的人说起,皇后打当皇贵妃起,先是没出太皇太后的孝,后来是皇后不作声,算起来竟然还没过过一个千秋节。今年陛下的意思是要热热闹闹办一办,先前皇后病,贵太妃病,趁着这次千秋节,都冲一冲。”
江枫道:“我今儿知道了殿下为什么对这事不上心。”
“为什么?”沈江东问。
江枫道:“今儿听傅老先生的意思,从前殿下还没回京的时候,一直把三月三十当成生辰过的。三月廿六,原是叶家记的生日,殿下不耐烦叶家,心里自然不受用。”
沈江东道:“原来如此。依我说……”想了想觉得不妥,把话咽了回去。
“你想说其实殿下不愿意大操大办,”江枫替他说了,“再怎么热闹,说到底也是殿下自己操心受累。”
沈江东笑道:“礼部的人许久没办过千秋节——先皇后那时节太皇太后在,不能越过去。如今太皇太后没了,礼部通不知道今年怎么办,可巧朝里又乱,陛下没心思理会这事。”
“朝里乱什么?”江枫不解,“不会是端王那事吧?”
沈江东道:“谁说不是呢。底下有人参奏端王僭越,违抗东宫和定安贵太妃的旨意擅开内城。还有太学生联名称皇后病倒那夜,太学生在皇城外面集结弹劾范阁老,结果被羽林卫的禁军弹压欺辱——范子冉可指挥不动羽林卫,背后必然是端王作祟了。”
江枫回想了那日情形,轻声道:“当时闹得厉害,范阁老支应不住,的的确确是端王叫唐鹏带着羽林卫去帮范阁老解围的。可是唐鹏敢去,是程瀛洲点了头。程瀛洲敢点头,是皇后殿下的意思。”
“我知道,”沈江东道,“京卫在谁手里,那些太学生不知道,端王心里有数。”
江枫摇了摇头,“端王以为皇后不省人事呢,落后唐鹏接了令,我当时看端王诧异的不得了。”
沈江东嗤地笑了,“定安贵太妃也真是厉害,打蛇打七寸。”
“如今怎么办?陛下什么意思?”
“陛下自然回护端王,但是陛下越回护,弹劾端王那群人闹得越凶。端王一向低调,如今竟然落下天大的把柄,他们不会轻易松口。”
江枫问:“唐鹏呢?弹劾端王的能放过他?”
“他可莫名其妙成端王的人了,”沈江东无奈,“陛下的意思是,让他去西山营避避风头。毕竟去西山营,大家才觉得他像端王的人。”
江枫冷笑道:“端王近来有点蔫儿啊,怎么一点招架之力都没有?”
“那还不都是你功劳,”沈江东笑道,“你让端王知道他在安平郡王的事情上吃了鳖,又被小娘娘和皇后摆了一道,自然不敢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