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卿点点头,“也不用太高明,中平的就好。”
露初道:“姑娘,您一出京,我们就线上了四处散播消息的人,果然大有收获。”
思卿追问:“是不是宁寿侯的人?”
露初摇了摇头,“暂时还不能确定。”
第二日华灯初上时,楼下忽然传来喧嚣之声,盖过了粉子胡同的丝竹音乐,露初起窗视之,连忙对思卿道:“姑娘!姑娘!快看!岳侍郎夫人来了。”
思卿拿起一方帕子蒙了面,凑过来一瞧,果然见到许多小厮簇拥着一二十位女子正在向藏春楼上喊嚷不停,为首的女子不戴手持素色团扇稍稍障面,身穿泥金纱团纹圆领衫,配着朱红色八宝纹样五彩织金马面裙,戴着赤金髻,髻上插满了分心、挑心、满冠、钿子、小簪,在藏春楼辉煌的灯火下格外出挑。
思卿蹙眉问:“岳文康不见了之后各方有反应么?”
露初摇摇头,难掩失落,“没有反应,宁寿侯昨儿去安王府吃酒,还挺高兴的样子。”
“岳文康去查宁寿侯行踪,事情做的不细密,他不见了宁寿侯自然高兴。”思卿道。
露初颔首,“岳侍郎不见了以后只有刑部派人去找了,杨大司寇一听特意提了提去粉子胡同找。岳家人向京兆衙门报案之后,京兆衙门也派人去粉子胡同各大行院找人,但是都没找到……”
“所以人真的在藏春楼?没出纰漏罢?”思卿担忧道。
露初想了想道:“白眉帮出的面,按说应该不会。”
说着只见楼下岳夫人把障面扇子一丢,喊道:“姓岳的,你枉为读书人!拿我的嫁妆出来寻欢,还借债,今儿你的同僚讨债都讨到府去上了!既然你不给我脸,这脸今儿我也不要了!来人,给我砸了这破楼,揪出大人来,好献出去还债!否则明儿全家去喝西北风!”
说完岳府小厮丫头总有四五十人一拥而上,和藏春楼的护院大茶壶龟奴搡成一团,又是叫骂又是呦呵。临街二层的客人们纷纷出来看热闹,有说风凉话的,有嗑瓜子故意往楼下人身上丢瓜子皮的,有跑下去助打太平拳的。藏春楼当家鸨儿面团似的被揉搓得不成样子,口里说着“大人们都来查了两遍了岳大人真不在我们这儿”然而并没人听她的。
这位岳夫人还懂得声东击西,自己在前门浑推浑嚷,又派小厮从侧门推开姑娘进了楼,从里面把藏春楼的大茶壶们堵住,联合外头岳夫人的脂粉阵把藏春楼的主力包了饺子。
思卿幽幽道:“岳侍郎家倾巢出动啊……”
藏春楼作为帝京有名的行院,从不乏大人物进进出出,历经的怪事也不少。然似岳侍郎这种人物出身名门的夫人亲自率队来“寻夫”却是头一遭。藏春楼举楼震动,藏春楼内的客人们听见动静纷纷走出雅间瞧热闹,便有一二岳文康的同僚嘻嘻哈哈嘲笑岳侍郎家有胭脂虎,如何如何惧内却又如何如何多情。然没等这几个人嘲笑够,岳夫人率领的“娘子军”外加岳府的小厮们已经攻入藏春楼,一面找人,一面看见能砸的全都砸的粉碎,藏春楼内人声鼎沸,一地狼藉。鸨母慌了,大叫道:“强人打家劫舍了,快去报官呐!”
岳夫人冷笑:“去啊,叫官差来!国朝官吏不能狎妓,叫官差来,正好抓人。”
这一下惊动了藏春楼内正在宴饮的众多官差,纷纷准备趁乱开溜。鸨母这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只见众多客人带着小厮伴当蜂蛹而出,提茶壶的龟奴来不及收账,大喊大叫。纷乱中有人踹倒了桌椅摆件,有人碰灭了灯烛,从藏春楼外面一看,便知道里面已经成了混沌世界。
藏春楼外面看热闹的人挤在一处,众位与宴听曲的官吏的车驾都拉不过来,起初有几人直愣愣往楼外冲,被看热闹的指着“王大人”“李大人”问候个不停,后面的见此情形不敢轻易冲出去,不知道是哪一个灵机一动,拿外衫往头上一蒙,自顾自出去了。后面的有样学样,也蒙头往外走。谁知临街二楼不知道哪个促狭鬼端了一盆水泼下来,正泼在一个穿芽色圆领袍的人头上,那人一阵窒息,连忙把顶在头上打湿的外衫一把揪下来,大怒,“谁?!”
人群中立刻有人阴阳怪气地道:“徐大司农做了亏心事,诸位瞧,这雨来的稀奇,专门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