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蕴清谨慎地站在门外,她难以置信地回答:“你见过我?”
“是了,是那个孩子。”崔老太爷目光中浮现慈爱。
他朝着谢蕴清招了招手,“孩子,你和你娘亲很像。”
崔老太爷一生有四个孩子,都是男孩,崔婉是他外出游历时带回来的。
他见到崔婉时,小女婴浑身染血,被掩埋在尸体中,微弱的啼哭吸引了他的注意。
崔老太爷看着天边血一样的夕阳,听着寒风里婴儿的哭声,忽然濒死的身体又有了力气,他撑着断剑找到了那个孩子,一步一步带回了大营。
“婉”是他给这个小婴儿的期待,希望她出落得高雅大方,一辈子幸福美满。
崔婉入府后,崔家节节高升,崔老太爷一直坚信这孩子是他的福星,对崔婉倾注了比亲儿子更多的疼爱。
崔老太爷年轻时名镇一方,他扬言自己的女儿,便是王孙贵族也配得上。
没想到一语成谶,女儿嫁给了天底下最薄情的人,深宫里的皇帝。
崔老太爷后悔一时心软让崔婉入了深宫,从此连见面都难,他甚至护不住自己养大的小棉袄。
少年时在名动京城的上京贵女婉娘子,在娘家迁徙时甚至不能见上一面,随着崔氏离开京都,“崔婉”这个名字仿佛也随风而逝。
女儿死时,因为与皇族剑拔弩张的关系,崔老太爷没法进宫见最后一面,连立碑都是悄悄的。
崔老太爷往后余生,总是想起小女儿出嫁时的样子。
“如果当初,我阻止她,或许不会落到那般境地。婉婉性子柔和,但倔强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
“她孝顺,若是我以死相逼,她就不会走了……”
崔老太爷眼里含着泪光,像是回光返照一般,越说越糊涂。
谢蕴清心里刚刚升腾起的濡沐之情,又冷却下来,她几乎是含着仇恨一般,质问道:“既然后悔,为什么在她最艰难的时候,袖手旁观。”
“娘亲是被皇后下毒害死的,那种毒,只要去找药材,是可以解的。”
“你们崔家人,可一点力都没出。”
崔老太爷闻言,更加痛苦,他看了一眼住持和守安大师。
庞义懂他的意思,询问道:“主子,这位是守安大师,上京城白马寺有名的禅师,他的医术非常好……”
“我知道你的意思。”崔老太爷撑起身子,拍了拍庞义的手,释然道:“我大限已至,就不要麻烦守安大师了。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
谢蕴清注意到,崔老太爷的手指,指甲里呈现出一条不易察觉的红线。
她目光一凝,几乎是下意识就说:“你中毒了!”
说完,谢蕴清懊悔了。
崔老太爷心存死志,心里没有向生的希望,阎王来了也救不回。
她不应该插手,按照她的行事风格,应该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才对。
崔老太爷看的目光有愧疚,有心疼,更多的是复杂。
听到谢蕴清的话,崔老太爷顿了一下,嘴角溢出一丝苦笑:“一把老骨头,住在寺庙里也有人惦记着我的命,都说家丑不可外扬……让你们见笑了。”
谢蕴清不知道摆出什么态度才好,口不对心道:“是挺可笑的,一手将崔家发扬光大,为了家族荣誉可以舍下女儿的崔老家主,居然会被族人下毒。”
住持皱眉:“谢施主何必咄咄逼人,老衲虽不知道您和老太爷之间有什么误会,但一家人哪有隔夜的仇。现在说伤人的话,回过头难免后悔。”
谢蕴清嗤笑:“有什么可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