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竹出去的时候,被崔老爷子叫住了。
“团团如何了?”崔老爷子似乎对谢蕴清的乳名很是执着,不肯叫她的大名。
玉竹恭敬地福身,手里还拿着一块安神香,她回答道:“主子往日毒发的时候,都有弄影姐姐陪在身边施针,这次只能一个人熬过来了。”
玉竹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浓浓忧虑。
她还记得主子上一次复发的时候,是在皇宫里。
那天她练得差不多了,迫不及待想得到主子的嘉奖,主子刚检验了她的功课就突然痛苦地倒下。
虽然弄影来得及时,但玉竹还是被那一幕吓到了。
如珠如玉的少年郎呼吸渐渐弱了下去,嗓音像是被风雨吹打的小草,细弱而痛苦。
主子那么骄傲的人,却不得不在大庭广众下暴露自己的弱点,而这个弱点如果找不到方法根治会困扰‘他’的一生。
“是我没用,护不住小五,也护不住团团。”崔老爷子自嘲道。
他身边没什么人,就两个小厮守着,为他斟茶倒水,可茶都凉了也没见他动一下。
玉竹在崔老爷子的手指上停留了几秒。
“你也看到了。”崔老爷子叹息一声。
玉竹鬼使神差道:“您知道是谁给您下毒的吗?”
因为自己最在意的那个人蛊毒缠身,玉竹对那些下毒之人格外痛恨。
崔老太爷闭眼,“大概知道些,过去想着反正无牵无挂,也没去计较。”
“您当时就没想过为主子着想吗?”玉竹忍不住反问,她说的主子当然是指谢蕴清。
“我以为她会恨我,没想到她会到博陵过来。”
团团和她的娘亲一样,一样的倔,认准的事情总是拗着一股劲儿想要搞清楚来龙去脉。
这种在佛家来说是执念,不利于往后的道路。
人有了执念便容易画地为牢,把自己困住,谁也解不开这个结,如果自己走不出,也许一辈子都会困在里面。
玉竹最终没有再说什么,她只是一个婢女,虽然主子总是说‘你们尽管去做,出了事算我的’,那种对自己人的维护让玉竹总是忍不住生出绮念。
但她明白,明白自己只是秋风里被主子背回去的一个,本该死去的婢女。
————
“玉竹,进来吧。”谢三的声音在雾气里有些朦胧。
玉竹盯着门,酸涩的眼睁了又睁。
她迟疑道:“我可以吗?”
玉竹心里乱乱的,一边震惊于师父竟然愿意让自己分享,一边又近乡情怯,脑海里像是乱七八糟的线头。
谢三的声音难得透出无奈:“你在想什么?主子需要人给她按摩太阳穴,我的手用惯了刀剑,下手没有准度,只有你来。”
玉竹呐呐道:“哦……”
可是……主子‘他’在沐浴。
玉竹低着头什么也不敢看,绕过屏风,她首先看见的是主子白皙绝美的侧脸,再然后是打湿了的长发披散着,水雾弥漫,水下的弧度……
等等?
水下……
玉竹不可置信地捂着嘴,“主子是……”是女孩子?
她抓住巨大的浴桶边,心里五味杂陈,什么酸涩,什么扭捏都烟消云散,只剩下对主子真实性别的震惊。
“收起你的下巴。”谢三睥她一眼,“过来给主子按摩太阳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