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前些时加封庆复太子太保,我回头见屋里仅我和乾隆两人,悄声问他:“七阿哥未满周岁就开始择师了?”
乾隆微愣了片刻,低头看见奏折笑道:“连这些你都不懂,太师、太傅、太保、太子太师、太子太傅、太子太保,仅是品衔,并无实职,也非帝师与太子之师,看来朕得给你普及一下常识了。”
乾隆扬手示意我坐到他身侧:“先师朱轼初为朕师,仅为刑部主事,并无三师之衔。”提到朱轼时,乾隆不觉间改盘膝坐为跪坐。
乾隆不止一次在我面前提过朱轼,说‘先师三朝元老,一生居官廉洁审慎,刚正不阿,处事公正,执法严明,上任伊始,便把“清吏治,正风俗”作为急务。’
原以为乾隆只给我解释一下,三师并非为太子择师,即可。没想到接下来,乾隆竟开始给我讲官员品级,刚听他说官员共分九品十九个级别,我头就大了,当年初进宫时巴朗给我讲宫里的嫔妃,我几近崩溃,何况朝廷大官小官芝麻官何止千、万,可是乾隆兴致颇高,又不好阻止他。
我给他沏了一盏茶,一面端给他,一面问:“皇上给臣妾说这些,臣妾算不算干政?”
乾隆笑了,接过茶盏,浅饮一口:“不算,只是让你长些学问。”
不知不觉间,乾隆已一盏茶喝完,我忙起身,为乾隆又斟满一盏。乾隆接茶时,我指了指天色:“皇上,时辰不早了。”
只叙官职,几个时辰也未必讲得完,何况乾隆间或举证详解,如今的内务府大臣是谁,内务府总管大臣又是谁,都管些什么,只正一品几个官职,就讲了半个多时辰,若九品十九级都讲完,怕是彻夜难眠了。
乾隆扫了一眼窗外,扬声唤李玉,李玉疾步从殿外进来,乾隆睇了他一眼:“这半天你躲哪儿清静去了,倒要令嫔给朕奉茶。天这般黑,也不说把长烛点起来。”
李玉掌起几根儿臂粗的长烛,即使长夜漫漫,灯也不会熄灭。看来乾隆真有彻夜长谈之势。
正一品,从一品三公、三师讲过之后,乾隆又给我讲正二品太子少师、太子少傅、太子少保、内务府总管、銮仪使、大理院正卿。各省总督、漕运总督、河运总督。八旗护军统领、(左、右)翼前锋统领。副都统、总兵。
从二品内阁学士、军机处散秩大臣、翰林院掌院学士、各部院左右侍郎。巡抚、布政使司布政使。副将。
乾隆讲经义出身,自是孜孜不倦,可我幼时至成年,总是逢课必睡,等我被乾隆第三次推醒时,我睁开眼,见自己靠在乾隆怀里,我懵懂问道:“皇上讲完了?”
乾隆垂目望着我,眼角微弯,唇角扬起,似笑非笑,“你没睡醒,朕如何能讲得完?”我翻了个身:“皇上今夜翻了谁的牌子,可不好让人家久等。”
听乾隆扭头问李玉:李玉,朕今晚翻了谁的牌子?”
李玉躬身回道:“回万岁爷,刚刚不是命奴才传旨敬事房,近半月为令嫔授业解惑,不翻嫔妃的牌子。”
“朕何时说不翻嫔妃的牌子?难道朕为令嫔,授业解惑后,还要披星戴月回自己的寝殿去。”
李玉恍然道:“万岁爷的意思,近半月都是令嫔娘娘侍寝?”
乾隆撑起身子:“你问朕呢?”
竟要讲半个月?九品十九级,用得着讲这么多天么。可乾隆接下来道,“九品十九级后,还有六部九卿。”
我不经意间一哆嗦,乾隆竟开心地笑了。
次日早起,乾隆勤政殿听政,我去给皇后请安,在长春仙馆外正遇见娴贵妃下舆,我过去见礼,她含笑望了我一眼:“昨儿胡世杰各宫传旨,说皇上近日为令嫔授业解惑,本宫也学识浅薄,倒没这样的福气。”
觉也不让睡,听也记不住,还挨骂,这样是福气?我笑了笑:“娘娘若喜欢,可一同学习。反正皇上教一人是教,教两人也是教。臣妾正觉得一个人孤单呢。”独受苦与众受苦孰苦,当然是独受苦了。
进了长春仙馆,随娴贵妃身后给皇后请安见礼后,皇后示意我们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