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目光一凛:“怎么了?受什么委屈了,难道今儿给皇后请安,又被谁奚落了?”
我手里捏着帕子,却借着他的袖子抹了抹眼睛,谁叫他负我!
我抬起头,见乾隆依然满脸关切地望着我,不敢再无理取闹,身子退后一步,坐到椅子上,一面擦眼睛一面笑道:“有皇上关爱,皇后照顾,谁会让臣妾受委屈?许是臣妾今儿穿多了,中暑了。”
“即是中暑,就应该找块阴凉的地方歇会儿,又何必强撑着回宫!本来朕想带你去五台山走走,看你现在这个情形,在园子里都能中暑,何况要陪朕徒步登台顶朝拜文殊菩萨。”
乾隆点手唤过春桃:“这几天你家主子都吃些什么?给朕照样预备一份。”
春桃微怔了一下:“奴婢马上去把主子这几日的膳单呈上来,请万岁爷过目。”
乾隆面色一凛,吩咐李玉将春桃拿下,李玉反手一拧,把春桃按倒跪在乾隆面前。
我腾地站起。
乾隆微笑着看着我:“你想给这奴才求情,大九月天,还能让主子中暑,朕看她这个差是当到头了。”
我一拍嘴,看来我真不是撒谎的料,次次被乾隆识破,可是为了春桃免于责罚,我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早起时,天凉,臣妾就多加了件衣裳,正午艳阳高照,在鸣玉溪桥上只站了一会儿,就觉得头晕无力,跟那年中暑时一个感觉?”
乾隆睇了我一眼。春桃被李玉强行按住,楚楚可怜的样子,看得我心里直难受,走过去扶起春桃,命春桃下去,喝令李玉也退下去,我从来没这么疾言厉色过,李玉愣了片刻,躬身退了出去。
乾隆身子向后靠了靠:“把奴才都打发出去,有什么话想跟朕说?朕勤政殿听政回来,路过长春仙馆,正巧看见你跟怡嫔坐在一处说话,怎么朕问起来,你却只字不提。”
从勤政殿回来能路过长春仙馆?长春仙馆四面环水。
可是此时借我两个胆子,也不敢质问乾隆,我故意恍然大悟的样子:“是有这么回事儿,怡嫔坐在亭子里歇脚,臣妾就走进去略坐了坐,跟她聊了几句江南旧事。皇上不说,臣妾倒忘了。”
“聊起江南旧事,聊着聊着,你脸色就变了,你平日对谁都谦恭有礼,怎么怡嫔面前,你竟失礼先走开了?”
“是么,连皇上看都觉得臣妾失礼了,那明儿臣妾寻个机会去向怡嫔赔礼。”我话还未说完,乾隆一拍桌子,我一慌,扑通一声跪到乾隆脚前。
乾隆伸手扶起我,轻轻叹了一口气,抬手拭去我眼角的泪水,“看来朕太过小心地护你,倒叫你惶恐不安。”
有时候觉得乾隆懂我,有时候又觉得他不懂我,若是打架斗殴,你给我两拳,我还你一脚,这些小时候我都没少干过。可是在宫里一句话,一件事,就可能出人命,怎能不叫我战战兢兢,我惜命,我也惜别人的命。人命关天,没有血海深仇,怎忍心置人于死地。
我一面拭泪一面道:“皇上,是臣妾经不得事儿,是臣妾心眼小。”
乾隆伸手拍了拍我的后背:“朕没生气,你拈酸带醋,朕心里喜欢还来不及。若是向以往那样,把高三姐推到朕身边,朕才真的生气了。”
我抬起头,望着乾隆:“皇贵妃薨逝那段日子,臣妾总见皇上梦中哭醒,只是心疼皇上。”。
乾隆低下头凝视着我:“皇贵妃在潜邸侍候朕,朕对她的情份,若是高三姐能代替,朕又岂会在梦中惊醒。”
若是初进宫不知天高地厚那会儿,我定会反唇相讥,对我还说有情有义,可是见到美人还不是一样忘了我?
夜晚,内务府把今年要出宫的宫女名单呈上来,乾隆看了一眼,把单子放到桌子上,我顺手拿起来,乾隆笑着道:“放心,没你的宫女,你不用担心,虽说春桃到了出宫年龄,朕特命内务府把她的名字划掉,她是你的心腹,朕还想留她两年。”
我把单子放到桌子上,笑道:“臣妾是又想留她,又怕连累她,每每皇上舍不得责罚臣妾,总是拿她开刀。”
乾隆笑着捏了一下我的鼻子:“你知道朕舍不得罚你,还总跟朕顶嘴,朕不罚她,如何出气?你放心,她衷心护主,朕不会让她吃亏,朕已看好一人,转过年就为她指婚。”
我一听顿时来了精神:“皇上看上谁了?”
乾隆笑道:“朕看上你了。”乾隆手里拿着玉珏拂到我额前,见我眼睛一眨,他笑道:“朕记得她是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