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次是那个带走阳石的宫人,她说她是奉田夫人的命令负责在猗兰殿附近监视,然后伺机带走阳石,可若那个宫人真的一直在猗兰殿附近监视,那她应该很清楚,我从来不会让阳石出猗兰殿,更不会让阳石独自一人。那她应该就很清楚,带走阳石,对她来说,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可是,李美人说,是她亲眼见到那个宫人带走了阳石啊!”江雀忍不住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这就是另一个疑点!”卫子夫沉声说道,“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太凑巧了吗?正好那个宫人看见了私自溜出猗兰殿的阳石,然后把她带走,而这一幕又正好被去找田夫人的李美人看见了,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这下江雀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皱着眉仔细思考了起来。
“而且还有一点!”卫子夫继续说道,“那就是田夫人,她虽然为人傲慢了些,但我相信她不是愚笨之人,她不会糊涂到在自己的宫室里谋害阳石公主,这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闻言,江雀也是一脸赞同的点头说道:“没错,这确实不符合常理。”
这时,江雀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即问道:“既然如此,那田夫人为何不把这些疑点当场说出来,至少这样皇上肯定就会让廷尉府彻查此事,那田夫人也就不必蒙受不白之冤被判死刑了啊!”
卫子夫轻轻摇了摇头:“事情发生的太突然,田夫人根本就来不及细想这些,而且当时的情况,根本就没有人愿意给她辩解的机会。”
江雀一愣,她好像隐约从卫子夫的这句话中明白了些什么,可是她说不上来。
于是卫子夫继续给江雀解释道:“事出突然,再加上皇上亲自审问,田夫人早就乱了阵脚,而真正让田夫人彻底忘记思考的,则是太后的态度。”
“不知你有没有注意到,太后刚去的时候,田夫人的思路反而变得清晰了起来,可当田夫人向太后寻求帮助反被拒绝时,田夫人才是真的慌了神,脸上写满了不敢相信。很显然,太后的举动是田夫人万万没想到的。”
“田夫人是太后的弟弟周阳侯田胜的小女儿,太后一向很倚重田家,按理来说,她应该很看重田夫人,说不定还想要把田夫人推上后位。太后如此举动,确实有些不太对劲。”卫子夫的话让江雀也意识到了整件事充满了古怪。
“因为田夫人,已经被太后舍弃了!”
卫子夫语出惊人,让江雀又是一惊:“田夫人...被舍弃了?你的意思是说,太后选择了别人?”
卫子夫点点头:“没错!你还记得,王太后是和谁一道来的吗?”
王佩姗!想到这,江雀一脸震惊的看着卫子夫:“难道,太后最后选择的人,是王夫人?”
一切都捋顺想通后,卫子夫反而神色变得轻松起来,语气也缓和了许多:“其实不难理解,田夫人和王夫人本就是太后意欲推上后位的人选,虽然田夫人背后有势力更加庞大的田家作为依靠,但若比心计,田夫人就远不及王夫人了。”
“虽然她们有机会能够凭借太后登上后位,但能否在那个位置上立足,就全靠各人能力了,而这同时也决定了王田两家日后的尊荣与地位。我想这一点太后应该也很清楚,所以她才会做出那种举动。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一次的事,与王夫人一定脱不了干系!”
听完卫子夫的话后,江雀有些紧张的问道:“所以子夫,你是想查出阳石公主的事,是不是王夫人所为,是吗?”
卫子夫抬头看着窗外的天空,声音有些飘渺的说道:“你知道吗?其实田夫人,本可以不必死的。”
江雀看着仿佛在自言自语的卫子夫,静静的没有说话。
“雀儿,你知道吗?有某一刻,皇上...他犹豫了,是太后的话最终决定了田夫人的生死,只因为太后选择了王夫人,所以田夫人她必须得死。”
不知为何,江雀感觉到,卫子夫的声音里染上了一层悲哀,只是这悲哀不知是为了田夫人还是为了她自己。
“皇上,他为何会犹豫?他也察觉到田夫人是被冤枉的吗?”江雀轻轻的问道。
卫子夫慢慢的收回视线,嘴角勾起一抹苦笑:“或许吧,但我猜,应该是因为,田夫人当时的样子,让皇上想起了一个人。”
看着卫子夫嘴角的笑容,江雀下意识的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换了一个话题:“那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听到江雀的话,卫子夫收回飘远的思绪,表情严肃的说道:“如果我没想错,阳石私自离开猗兰殿肯定是有原因的,定是有人鼓动了她,所以我们首先要从阳石身边的宫人查起!”
“你的意思是,猗兰殿里有王夫人的人!”江雀一惊,若真是如此,那子夫和公主们不仍是很危险!
卫子夫点点头:“所以,在事情彻底解决掉之前,我怀有身孕的事绝对不能外传。如今阳石公主刚刚出事,我想对方应该暂时不会再有所举动,这正是我们彻查的好机会。”
江雀郑重的点点头,看来,她们又得时刻提高警惕,做好万全准备了。
宣室内,刘彻看着跪伏在地上大声痛哭,不断向自己乞求的周阳侯田胜,刘彻十分头疼的扶着额头。
他承认,在看到田雨脸上那熟悉的神色时,自己确实犹豫了,但事情已成定局,皇令已下,一切已经无法挽回了,更主要的是,这一次真正想要置田雨于死地的人,可是太后啊!
想到这,刘彻无奈出声打断了田胜的哭诉:“舅舅,你还是请回吧,圣旨已下,田雨谋害皇室子嗣一事,已经人尽皆知了,即使是你来求朕饶她一命,也是没有用的。”
“皇上,求您看在雨儿年幼无知的份上饶她一命吧!是我这个做父亲的错,是我没教育好她,您要罚就罚我吧!求您放过雨儿吧!”田胜用苍老的声音哭喊着。
听了田胜的话,刘彻眉头一皱,冷哼一声:“年幼无知?那当初你们把她送进宫的时候,怎么不想着她年幼无知呢!”
刘彻的话让田胜的哭声戛然而止,他呆愣的望着皇上,神情竟有些不知所措。
见此刘彻又是冷哼一声:“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和母后心里在打着什么算盘,朕奉劝你一句,在朕改变不准备牵连田家的想法之前,你最好赶紧消失在朕的眼前!”
话音刚落,田胜立即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慌忙行礼说道:“臣...臣遵旨,臣这就告退!”
田胜刚转过身没走几步,刘彻清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朕再提醒你一句,不要想着去找太后求情。”
田胜脚下一顿,转过头来疑惑的看着皇上。
只见皇上眼神幽幽,声音更是如山谷回响般,遥远空旷,却又每一个字都敲打在他的心上:“因为处死田雨,是太后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