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没有料到如音竟然跪了下来,御皇柒看着跪在地上的她,这是他看到她第一次在人前这样服软。
可是他看不得啊,那是他宝贝的她,他看不得她受一点委屈,何况是下跪,即使面对的那个人是她的生身母亲。
“岳母大人,音儿是我的妻,如果她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便也是我做得不对的地方,我也向岳母大人请罪。”
他向那前方的镇国夫人郑重行礼。
即使画玄朗在七王府中对如音说的那些话隐晦,但他不是不懂,能让镇国将军与夫人对这个当掌上明珠一样宠着的女儿生气或者介意的,应该唯有她执意要嫁给他这件事了。
虽然他还是不懂幼时与他并未有过多交集的如音当初为何执意要嫁给他,但是,她要嫁给一个刚从别国回来的质子,且是个腿脚不便的无用王爷,任是谁都意外,都会反对吧。
毕竟那时候的她,才艺无双之名已经传于皇都,她的这一个选择,大家都会觉得她疯了。
可不管如何,现今他们是在一起,是真正地相惜着在一起,那么,她的家人们不能谅解的地方,便也是他有错的地方,因为这些事情都源自于他。
他一掀衣摆,像是也要跪下,画玄朗看到了赶紧拦着,道:“王爷,使不得!”
“娘——”
画玄朗拦着御皇柒,着急地抬头看向他的母亲。
画夫人看着地上跪着的女儿,又看向欲对她行重礼的御皇柒,他对她女儿那维护的举动并不像假意,心中叹气。
如音看了御皇柒一眼,也是用眼神示意他别这样,然后依然跪着对画夫人道:“娘,音儿真的知错了,音儿心里清楚爹娘待自己的好,以后绝对不会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心中真的有一种很难过的感觉,仿佛感受着的是真正的画如音的心情。
原本的那个画如音当初因为想要调查关于李皓天的事而嫁入七王府,最后却被自己所爱之人的情人杀害沉尸湖底的那种悲凉。
原本的那个画如音是恨的,是怨的,那些不甘和对父母家人的愧对愧疚,她此刻仿佛都能统统感受到,那似乎是残存在这具身体里的一抹意识最后的痛苦,而那抹意识,想要借由她这个后来占据了这具身体的人的口,向自己的亲生父母致一次歉。
她认真地在地上磕了三个头,而画言成画玄朗都着急看着他们的母亲,这数月之后久别重逢的场面,不该是这样的。
“娘,音儿已经知道错了,您看——”大哥画言成也开了口,跟着跪了下来。
画玄朗也要跟着跪了,画夫人在椅上坐下,轻叹道:“都起来吧,娘不生气了。”
画玄朗赶紧将如音扶起来,这时有侍女端着新茶水进来,画夫人身边的侍女即刻倒了一杯,来到如音跟前:“小姐——”
那侍女年纪稍长,如音看着她递来的那杯茶,明白了她的意思,点头接过来,小心端着上前几步,到那端庄的妇人跟前,轻声唤:“娘,喝茶——”
画夫人抬头看着面前的女儿,数月不见,做为人母的那些担心,在看到如音健康的脸色时放下不少,或许果真如她的三儿回来说的一般,她的女儿在七王府过得不错。
而且看刚才御皇柒对如音维护的态度,也是不假。
如音还端着茶等着,而她终于看到画夫人伸手过来,接过了她的茶。
喝了一口,画夫人抬头看她,如此近看还是微微蹙了眉:“瘦了。”
如音摸自己的脸,感觉自己现在这具身体比她刚穿越过来的那会儿已经好很多了,那时候刚落水起来才真的是苍白瘦弱。
看到母亲跟小妹好好说话,画言成与画玄朗也终于松了口气。
画夫人又赶紧对身边那年长的侍女道:“快去瞧瞧酒菜备好了没有,多做几个小姐爱吃的。”
今天画言成与画玄朗要回来前已经飞鸽传书过了,所以画府已经备好了酒菜等着,只是没有想到如音跟御皇柒也会一起回来,这会儿画夫人便急忙吩咐下人去准备。
此刻已经是过了晚膳的时间,他们的马驾还是算快的,后来快马加鞭,才不至于深夜才到画府。
不一会那年长的侍女便进来跟画夫人禀告说酒菜已经备好,便都移步去了偏厅用膳。
其实如音在马车上已经吃过一些点心了,他们出发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所以御皇柒早就让人备好点心带在路上,以备如音饿的时候可以填填肚子。
可当看到饭桌上的那些菜色,如音还是食欲大动,那些菜色没有皇宫中的精致讲究,看着却是家常的菜系,让人食欲大动。
“娘,爹呢?”
画玄朗这才想起,从进门至今,一直没有看到父亲的身影。
听提到镇国大将军,如音也转头看着画夫人,画夫人道:“他有事出去了,一会应该便回来,不用等他,你们先吃。”
“这些都是音儿你爱吃的。”
如音就坐在画夫人右手边,往如音的碗里夹了菜。
如音抬头笑,说了句“谢谢娘”便低头吃起来,这种被家人环绕的感觉,很好。
“王爷也别客气,这里都是自家人。”画夫人又对御皇柒招呼道。
没有刻意的客套,画夫人给御皇柒的感觉很自然很随和,也不会过于客气。
他微微笑颌首,优雅地夹菜吃饭,画夫人注意到,如音想夹菜的时候,总是御皇柒先夹来放进了她的碗里,仿佛心有灵犀,有那么自然而然。
画玄朗斟了酒举向御皇柒:“王爷,难得你跟如音回来家中,这杯我——”
“玄朗,今夜就不要喝酒了,大家多吃菜。”
话还没说完,便被画夫人打断。
“看,小妹跟王爷一回来,娘就这么护着了。”向来不苟言笑的画言成也调侃起来。
御皇柒身体不好众所周知,画玄朗一怔,笑道:“娘说的是。”
饭桌上的气氛很好,如音总是能感受到画夫人的目光,那是想要好好看看许久未见的爱女的情切。
立在身后的雁还看着这场面比上次在七王府看两位少爷与小姐王爷一起用膳还要激动,这里是她小姐的家,也是她陪伴小姐成长起来的地方,也像是她的家一样的。
如音吃了一会,转回头来招手,雁还赶紧到身边:“小姐您有何吩咐?”
“月光呢?”如音惦记着那小家伙。
“小姐,月光已经安置在您的房中,刚才奴婢离开前看着,它像是篮子里睡着了。”
听了这话如音放心了,她担心那小家伙才离开妈妈的身边来到她身边,现在又来到苍梧郡这边陌生的环境会害怕,可看来那懒懒的白球团并没有,或许,它还太小,什么都不懂,只是吃了睡,睡醒了跟她玩儿。
几人吃了一会,院中有人影走来,如音转头去看,只见一道魁梧伟岸的身影正朝偏厅这里进来了。
画夫人看出去的同时已经起了身,画玄朗画言成转头看到也都站了起来。
这让如音也赶紧放下碗筷站起了身。
那进来的男子是壮年的年纪,深刻的五官刚毅,神情严肃,即使脸上有风霜的痕迹,有浅浅的刀疤,可依然能看出年轻时必定是个俊逸的男子。
他身形高大,一袭墨色锦袍气度不凡,进来之后一双炯炯的眸扫向屋内的众人,看到如音跟御皇柒的时候一怔。
“爹,您回来了——”
画玄朗道。
爹……
如音看着这个伟岸而神情严肃的男人,这个五官刚毅脸上有刀疤的男人,这就是传闻中诏月的守护神,威名远扬的镇国大将军……
她的脑海突然闪过一些零星的片段——
芦苇地,冰冻的莲湖,那是她刚穿越来这个世界的第一天,从水中沉棺爬上来后,看到的第一样记忆深刻的东西,那一尊立在莲湖中的伟岸石像。
记忆中的那尊石像跟此刻眼前的男子仿若是一个模子刻出,却又有哪儿不大一样……
此刻眼前的男人炯炯眸光看着她,她的心莫名有些激动,张了张唇,才轻声唤:“……爹。”
而御皇柒显然比她表现好多了,优雅地行礼,唤一声:“岳父大人。”
“七王爷,音儿,你们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