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才回来?”
俩人同时发问。
顾江阔:“没什么,感受一下前排到底怎么样,反正这节课老班不在。”
老班不在的时候,有些同学偶尔会换座位,姜糯回头,果不其然地在最后一排看到自家同桌,小墙委委屈屈地跟他对视。
姜糯回过头,说:“前八名势在必得,所以提前体验一下奖励坐位?前排感觉怎么样?”
顾江阔诚实地说:“不怎么样,离讲台太近,不习惯,感觉一点隐私都没有。”
“喔。”姜糯翻出练习册,边对着上面的几何体默默想该加什么辅助线,边说,“那你可以故意考得差一点,或者直接跟老班申请坐后排。”
顾江阔单手托腮,扭着身子看他,忽然说:“你觉不觉得,咱俩做同桌也不错?”
姜糯徒手画了条又长又直的辅助线,刷刷刷套上公式,眼皮都没抬,长睫毛垂着:“那也不一定,就算考进前八名,也要按着名次排座位,怎么保证咱俩能挨着?”
“根号2。”顾江阔说。
姜糯:“?”
顾江阔挑了挑眉毛,用眼神示意他接着算。
姜糯把最后两步公式带进去,发现最后那条边的长度的确是根号2,顾江阔算得没错。
“棒。”姜糯很捧场地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顾江阔是那种脑子相当聪明的男生,尤其是数学,往往不用列出过程,就能飞速在心里默算出答案,而姜糯不一样,糯仔自认自己是考试型选手,能写的步骤,一样都不会落下,步骤分必须拿满。
连字迹都相当工整,像他的人一样严谨。
“拿高分没什么了不起的,”顾江阔慢悠悠地说,“你听说过吗?能控分才是真牛逼。”
姜糯:“什么意思?”
顾江阔:“敢不敢玩一把大的?前几门课出来就对答案算分儿,最后一门定一个分数,用来抹去误差,最后咱俩总分一样,怎么样?”
姜糯:“……”
顾江阔:“糯糯,你不敢啊?我还以为你是学神呢。”
“……我不是学神。”姜糯客观地说,“我的成绩都是我妈花钱补课给补出来的。”
顾江阔:“……”
顾江阔没想到他竟然不接茬儿,正要继续激将,却听姜糯说:“但是别小看我,控分而已,能有什么难度?”
“好!一言为定!”
顾江阔美滋滋地回到最后一排,被驱赶的小墙才得以回到自己的座位,好奇地问:“顾哥真要拉着你一起控分啊?”
姜糯:“?”
小墙:“谢金鑫都跟我说了,顾江阔想跟你坐一桌,但是怕掌握不好分数,才想出激将法,让你配合他考同样的分数。你识破他了吗?”
姜糯:“……”当然,太明显了。
大概只有顾江阔自己,觉得他的激将法成功了。
然而,小墙似乎也误会了:“没识破是吗?你答应他了?难怪顾哥刚才那么高兴。”
姜糯:“……嗯,我没反应过来,答应他了。”
小墙依依不舍地说:“你别答应他啊,说不定咱俩还能继续坐一桌。我好舍不得你。”还有帮你递情书的工作,每次都能从那些女生手里收一些零食当辛苦费。
姜糯苦恼道:“可是都答应他了,总不能食言,万一他觉得我没那个能力,怕了呢?”
小墙:“也是哦,好吧QAQ”
“嗯。”姜糯假装把注意力放回练习册上,心里却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总是想下意识地惯着大江.哥哥?明知道他在套路自己,还要假装没看出来,故意上当。
一起长大的竹马都是这样的吗?正常吗?
那天,顾江阔忘了问姜糯被老班叫过去干什么,但不久之后就得到了答案。
今天是月考出成绩的日子,语数外三门主课的分数最先出来,总有几个好事的同学坐不住,一趟趟地往老师办公室跑,以通报平均分、最高分、有几个人不及格等等的消息为乐。
语文和英语的高分都挺多,而数学题难,一大.片不及格,目前全年级仅有的两个满分,都是在他们班。
“顾江阔和姜糯满分!!”
“这么难的题还能满分?”
“好像语文和英语的成绩也差不多,都在优秀那一档,不知道谁能考第一。”
“姜糯!有人找!”
姜糯抬头,就看到门口站着个熟悉的身影,不由得微微皱起眉,丁凭舟怎么追到班级来了?平时不都是在高中部那边的音乐教室见面吗?
而坐在最后一排,嚣张地把脚搭在课桌上的顾江阔,脚也不搭了,起身就追出去。
他记性好,即便多年前的事儿也记得清清楚楚,就是那个叫丁凭舟的家伙欺负他家糯糯来着,小时候就哄骗糯崽脱.裤子给他看唧唧,长大一点又企图抢糯崽的零花钱——当年大江小朋友也是因为目睹这家伙欺负糯糯,才执意去学散打,以便保护糯糯——都说三岁看到老,坏种多半是天生的,别看他现在人模狗样,说不定也包藏祸心。
他得跟过去看看,不然不放心。
没想到,还真看了一场让他目瞪口呆的好戏。
姜糯磨磨蹭蹭地跟在丁凭舟身后,其实心里是有些抗拒的。
丁家从前跟他家关系不错,后来渐渐疏远,姜爸爸虽然从来不在他面前说丁叔叔和丁家人的坏话,姜糯却也感觉得到,老爸老妈都认为他们家人品堪忧,何况他还隐约记得,小时候被丁凭舟堵在学校里欺负过,差点被抢了几十块零花钱的巨款!
如今大家都长大了,不好旧事重提,可姜糯还是本能地多留一分戒心。
所以,刚走过小广场,绕进绿化区的林荫小路,姜糯同学就发觉了不对劲,“丁学长,这不是去音乐教室的路。”
丁凭舟见他不走,也只好停下来,轻笑:“你怎么总是对我这么戒备?”
姜糯更警惕了。
不怪他戒备,只是,他们童年的过往算不上愉快,而现在,姜糯说不上来,总觉得丁凭舟的态度怪怪的。
“哎,”丁凭舟叹气,“小糯,你从前不叫我‘丁学长’,都叫我‘凭舟哥哥’的。”
姜糯:“……”
跟了一路、藏在暗处的顾江阔:“……”拳头硬了。
姜糯:“……你有话直说。”
丁凭舟却不愿意直说,又是聊钢琴曲,又是说舞蹈室,再说到这会是他组织的最后一个活动,下学期就要全心全意备战高考,听得姜糯不耐烦极了:“你到底有什么事?没事我要回去了,我们月考成绩刚出来,老师说不定要在自习课讲卷子。”
“等等!”丁凭舟忽然拉住他,“小糯,我对你的意思,你真的不明白吗?”
姜糯:“???”
躲在一旁的顾江阔:“???”
丁凭舟深吸一口气,有些难以启齿地说:“我一直想问,那封信,你后来看了吗?”
姜糯:“什么信?”
顾江阔也在心里卧.槽一声,这傻.逼还给糯糯写过信?!他怎么不知道?
看到姜糯这懵懂的模样,丁凭舟竟然有点开心,“我怎么没想到呢,原来你没看到,所以才没联系我的对不对?早知道我该亲手交给你……”
“什么信?”姜糯问出口的同时,心里便隐约有了答案,却又觉得不可能,那太离谱了!他是男生,丁凭舟也是男生,男生怎么给男生写情书啊?
“是我写给你的……”丁凭舟却还是没把“情书”两个字说出来,犹豫着说,“我怕吓着你,所以慢慢跟你解释,小糯,我听说你从来不收女孩子的情书或者礼物,真的是因为家里管得严吗?你有没有对任何一个女生动心过?”
姜糯:“……”
顾江阔:“!”
顾江阔福至心灵,掏出手机,从通讯录里翻出一个没有备注的电话号码,这串号码最开始是记在记事本上,后来买了手机,他居然鬼使神差地把这号码存了起来。
也不知道存起来是想干什么,可能当初就是很介意,介意这位第一个给糯糯写情书的家伙吧。
丁凭舟的手机忽然响起。
“不好意思,接个电话。”丁凭舟担心是哪位老师为排练的事找他,所以接通了陌生电话,可对方却没声音。
而顾江阔听着听筒里丁凭舟的嗓音,如遭雷击,定定地站在那儿,又默默挂了电话。
“可能是打错了吧。”丁凭舟咕哝,“小糯,我接着跟你说……你有没有怀疑过,自己压根就不喜欢女人?”
“!!”顾江阔只觉丁凭舟的一字一句,像一道道惊雷,劈穿了他的任督二脉。
不喜欢女人?还能这样的吗?
丁凭舟:“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一些……少儿不宜的,或者小电影,看到那些男.欢.女.爱的描写,根本不为所动,会不会这样?”
顾江阔:“!”
姜糯:“!”
糯崽和大江两个涉世未深的小朋友,同时在心里感慨出一句“卧.槽”,全都愣在原地,只不过姜糯同学在明,顾江阔同学在暗。
而顾大江同学只看得到姜糯的背影。
他心里情绪翻涌,万万没想到,人生第一次启蒙,竟然在这样的情况下开启!许多念头过电影似的,在顾江阔脑海里闪过:难怪他之前看谢金鑫视若珍宝的那本小黄书,完全没反应,只觉得无聊。难怪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想靠近糯糯,会做那样子的梦,会对他有那样强烈的占有欲,早就超出了普通友谊的范围。
原来,男生是可以喜欢男生的。
丁凭舟经验丰富得多,看着姜糯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继续循循善诱:“小糯,我就是这样的人,如果你不能确定,那我可以借给你一些珍藏,有真人视频,也有电影,不要害羞,每个青春期男孩都要经历这样的过程,你首先得确定自己喜欢的类型是什么,周末有空吗?到我家里来,我带你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如果说前边的话还能当做启蒙教育,后边就是赤.裸裸的诱骗小朋友。
是可忍孰不可忍!顾江阔从一排常青树后现身,二话不说,一拳就挥过去。
丁凭舟直到被撂倒,才反应过来眼前多了个高大的身影。
顾江阔像护崽的老母鸡似的,捂住姜糯的耳朵,“别听这变.态瞎说,咱不去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