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那一片废墟之上,怔怔的看着手中的糖葫芦,从没有想过这么坏的结果,还想……还想或许这酸甜可口的糖葫芦能稍稍给她带来一丝安慰。
他身上带着北疆皇朝的玉佩,那几日,他发了疯的在废墟里,一块块的翻找,那些驻守在此的北疆士兵和中原士兵,只当他是个疯子,挖出来的最多就是一具尸骨,也不知道这人是北疆的谁,看那玉佩,是北疆皇室中人,惹不起,也不管不着,那就随他吧。
他徒手挖那堆废墟,那双白玉细滑的双手,手背和手心几乎都磨烂磨破磨的鲜血淋漓,辛梅不知道怎么劝他,只能和弟弟两人轮流看护照顾他。
他修的是医术,造的是这世上最美好的幻术,他在细作营也曾救过好多将死之人,补以幻术,让他们在亡故之前,在幻术当中见到世上最想见的人,在征得他们同意让他们忘记最痛苦的回忆,未曾有遗憾,带着欢笑魂归黄泉,他这几日,不止一次的跪在废墟之上,一次次的祈求上苍。
都说,累世积德,佛祖保佑,那为什么,他积德行善、送那些亡人欢笑入黄泉,上苍就不曾怜悯过他如今的悲痛。
他甚至想好了,北疆不容他,南疆她没了,母妃故土中原也不欢迎他,但是在中原,也没几个人能认得出他们,或许能在中原躲藏几年,等风声过了,在带她回来祭奠先祖。
谁也不知道,五天,整整五天,他是怎么度过的,不眠不休,不吃不喝,整日不是跪着挖废墟,就是跪着祈求上苍,那夜下了磅礴大雨,他一个人高兴地跟孩子似的,从一堆废墟内抱着她的躯体爬出来的样子,还有微弱的呼吸,他是高兴,也是伤心,满脸都是泪,他一点点的为她输送修为,护住她微弱的心脉,带着她一路朝着少林走。
从南疆逃到少林,他们花了半个月的时间,他日日渡修为给她,日日为她续命,旁人都说,他是真的不要命了,这样没日没夜的为她续命,耗费的可是自身修为,少说损个三五年修行,值得吗?
他亲上少林,求得皇兄帮助,面见方丈,他将这一年她所做的桩桩件件积德行善之事,一一讲给方丈听,他知道,只要他说的出道理,方丈心善,肯定会出手相救的,
方丈医术了得,若得到方丈的救治,眼前的人,很快就能苏醒过来了。
距离南卿昏迷后有一个月了。
顾欢一直住少林山脚下的镇上,江南地带富饶,四季分明,这时候已经接近夏末了,江南的夏天依旧很是炎热,不管是哪处酒楼茶馆,必得供应绿豆汤,用那新鲜的晒干后的薄荷叶熬煮汤底,绿豆上锅蒸煮到豆子破皮软烂,在蒸一些糯米饭,爱吃糯米饭的就多放些糯米饭,爱吃绿豆的就多放些绿豆,薄荷水管够,这几乎是每家店铺的操作。
早上的时候客栈老板见顾欢的房门敞开着,就端来今日新做好的绿豆汤,顾欢爱吃绿豆,照常是绿豆多些,老板听说他们的故事,也心疼顾欢这样没日没夜、几乎不要命的照顾,安慰他道:“小伙子,你还年轻,凡事想开点,我看你平日吃的少,这绿豆汤,一定要吃完,饿坏了自己,怎么有力气照顾那姑娘呢。”
这家客栈,生意好,做的酒菜都是很干净的,顾欢包了一间客栈的三间房间,包了多久他也不能确定,给足了银两,跟客栈老板商量,先住上两个月。
老板对他们也很好,日常的早饭、点心、绿豆汤都是免费供应的,顾欢吃的少,老板就变着花样给他做,顾欢吃的也不好意思了,就经常教老板做些南北菜肴、在老板酒楼后门开了个免费的义诊摊子,最近老板这酒楼的生意别提有多好。
顾欢吃完绿豆汤,照常给她把脉、调整药方,最近这一个月,日夜颠倒,往往做完这些事情后,顾欢就有些累的,趴在桌子上打瞌睡,他睡得很浅,一点点声音就会醒。
好痛……
燕卿艰难的睁开眼睛,眼睛又酸又痛……阳光从窗户口投了进来,阳光好刺眼……周围……。
燕卿醒来,发现自己身处在一间客房内,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望向近处,一个男子趴在桌子边,沉沉的打着瞌睡,他身上穿的衣服料子是南疆所造,杏白红色暗纹布袍,脸上带着一张红色的遮面纱,纱后的面容看不得真切。
男子闻声,抬起眼眸,见她醒了,疲倦的面容上,稍稍放松了些。
“你是……”此时此刻,燕卿终于苏醒了,他却选择了没有跟她相认,这一月多的时间燕卿昏昏沉沉的睡着了,他可是熬了几个日夜,不眠不休的照顾,他比在南疆的时候想的更多了。
他的兄长是少林的得道高僧,法号少空,亦是北疆现在的二皇子未来的太子——王湘,王湘有着一颗天下平等、众生平等的心胸,王湘前途明朗,而他前途未知。
他不能带着燕卿,去一个前途不明的地方……还是等一切都稳定了,在回来接她吧。
顾欢穿上着一袭衣裳,他知道,红色是她姐姐燕辛宫殿的颜色,但凡是燕辛宫内的男宠,衣服上多多少少都有些红色的刺绣、暗纹、图样,而更好认得就是那一袭红色的遮面纱,燕辛后宫三千男宠,那些不得宠的几乎都是这个装扮,她会把他当做是那些不得宠的人,是不会认出他是朝慕的。
“小主。”朝慕从前听过,那些不得宠的、得宠的、更得宠的,都是这么称呼燕卿的:“小主,你平安醒来,真是祖宗保佑啊。”
他……是姐姐的男宠……。
燕卿看着他跪的姿态,都是南疆的行礼姿态,不疑有他。
燕卿醒来的时候是下午,王湘每日做完早课,在寺里吃完早饭,就会下山来看望他们,这时王湘刚好到了,王湘先看向顾欢。
他这个弟弟,比他小十来岁,是跟着他母妃一起进的中原皇宫,父皇对他母亲不过是一时喜欢,他母亲没几年就惨死在后宫的明争暗斗当中,朝慕四岁就跟了皇后娘娘,跟在王湘这位兄长身后,王湘的记忆里,弟弟爱哭鼻子,比较怕事,胆小,但这次为了眼前这个小女孩,竟然忤逆了父皇,还说从此十一子已故,他这么一说,今后又能去哪里呢。、
他只担心眼前小姑娘的安全,却不多想想自己的安全。
面对这样的一个弟弟,王湘无奈的摇摇头
顾欢见王湘进来了:“小主,这位是北疆的二殿下,俗家名叫王湘,小主可叫他湘王殿下,他居少林,礼佛多年,心怀天下,是个善良的人,小主跟着他,日后就不吃苦了。”
顾欢真怕燕卿会拒绝,他可是求了好久,才求得皇兄帮助的,皇兄是个不染尘埃之人,礼佛多年,众生平等的观念,对皇室的权位更是看的很淡,有皇兄保护着燕卿,顾欢才能放在的在中原搏出一片天地。
还好,燕卿很是乖顺的点点头,表示接受这样的安排。
“皇兄肯下山,替弟弟保住这么一个人,弟弟不知道怎么感谢皇兄。”
顾欢拉着王湘朝外走了好几步,王湘看着那躺在病榻上的小姑娘,到底是师傅出手救治的人,虽然刚醒,精神好的很,刚才顾欢上街又给她买了串糖葫芦,她此刻一口药,一口糖葫芦,吃的倒是挺开心的:“你如今才16岁的儿郎,妻子未定,情窦还未开,皇兄只当她是你青梅竹马的伴,若你在大些,还是觉得眼前的人好,那就在中原博一方男儿的天地,将来也能成为她遮风挡雨的臂膀,男儿家要娶妻,就要知道,娶的是心上人,护的是心上人,若没点实力,哪敢叫人家姑娘跟着自己吃苦呢。”
顾欢望着燕卿,点点头,他从来没想这么多,只是想,既然她救了自己一命,拿自己也要还她一命。
“经后的年岁,还劳烦皇兄,替弟弟多多关心。”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