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一直在江上飘着,燕卿坐在甲板上,船越行越远,徐徐的江风扑面而来,远处人家的灯火离得有些远,在月色下,那些个星星点点的人家灯火,就像悬挂在天上的星河,燕卿眯着眼看着眼前的景色,不能喝酒的日子有些无聊,不过,这手中奶白色冒着香气的鱼汤,却与此情此景真是恰当,燕卿举起碗,对着天道:“哥哥,从前总是对着天,和你和姐姐说话,如今却只能和你一人说话了,想你在那边也不会孤单,有嫂子陪着,一定很是开心吧,可是……”可是后面,燕卿没说,燕卿怕说了,在天上安安稳稳的他会担心自己。
可是我想你了,可是我想家了,可是……可是我不能这么说,怕你担心我,燕卿吸了吸鼻子,夜深人静,最是软弱的时候,从前是喝酒流泪,如今是喝鱼汤流泪,原来那些古人说的,会喝酒流泪也不是一定真的,酒的确会催泪,可最催泪的,确实心底一直流着血的伤疤。
“夜里风大,回船舱休息吧。”
又被他看见流泪了,这几日以来,他总是轻而易举的看见自己最软弱的时候。
燕卿扶着他递来的双手,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燕卿脸上挂着笑容,正想说一句谢谢你,突然地,四周的风静止了,连一丝声音都没有,船上静悄悄的,夜里静悄悄的,只听得见船只在江中的流动声音,燕卿在望向四周,总觉得四周的景象似曾相识……
“阿顾,这条江流,你曾经走过吗?”
顾欢望向四周,这条江流他嫌少走过,路过的都是重要城镇,皇家的船只就算你在怎么小心的掩盖,总是会被细心的人不经意间发现,他如果要去北疆,往常都是翻山越岭,他是习武之人,走山路也不累,脚程又快。
“不经常走。”
燕卿疑惑的看向他,那他往年来北疆走的哪里啊?顾欢看出她的疑虑,指指远处一山连着一山:“走那里。”
“船上可有熟悉这条江流的,大约平日需要多久才能走出去?”
顾欢看出燕卿紧张的情绪,传来辛河,低语了几句,辛河快速的到附近几搜小的船只去打探消息,护送大船的小船只,都是附近官府派出的,都是些精明强干之人组建的,各个都是水里的好手,熟悉水路的能手,不消一会,辛河回来了:“回禀主人,我们找不到月秀山,迷路了快半个时辰了。”
辛河抓抓脑袋:“就是说,现在这个时辰,我们就一直在月秀山附近打转,却一直找不到月秀山,这座山是吗,也找不到月秀山可以靠岸的地方,是吗。”
燕卿盯近处远处安静的湖面,越是这般安静,越是不正常,燕卿手法快速结出一个法阵,还没等燕卿结完法阵,从湖底缓缓地飘出来一个银色的法阵,那银色的法阵好像是感知了燕卿的发力,迎着感知慢慢走来的。
那法阵飘到燕卿面前,燕卿看着那法阵,是困阵。
困阵,是南疆低不成来高不就的法阵,发力低微的人或许连个人都困不住,法力高深的,可以困住一座城,或者一座山,这个困阵燕卿能感觉到巨大的力量,似乎是穷尽了毕生的力量,要困住什么东西似的。
“四哥哥,是你吗?”燕卿轻唤着,那银色的法阵一下子,支离破碎,化成像满天流星一样晶莹剔透的碎片,落在大地、山川、湖泊内,那些宛如晶莹碎片的法力光芒,飘向四周,等光芒散去,月下,一座月秀山,就出现在大家的面前。
燕卿指着那座突然凭空冒出来的山峰:“靠岸。”
辛河虽然对眼前诡异的一幕充满着好奇心,熟知南疆都是一群幻术大师,在他们手下千遍万换的阵法,有什么不可能实现的,这一看就是南疆最有名的困阵。
辛河指着这那些船只,大船小船都陆陆续续的靠岸,燕卿一言不发的下船,顾欢拉住她的手:“危险吗?”燕卿摇摇头,却又点点头。
顾欢不理解燕卿这摇摇头,又点点头的意思:“阿顾,你叫没武功的人都留在船上,有武功的随时等待命令,天亮之前,没武功的谁也不能离开船只,如果谁不听军令离开的话,那死的人头别算我南疆,还有,我去去就回,如果我天亮之前不能回来,卿本就托付你了。”
“怎么说?”
燕卿指着刚才船只打转的水流“那里,有四哥哥的气味。”燕卿指的气味,是指每个人修为那丝波动的痕迹:“还有这里,蛊虫的尸体。”燕卿蹲下身来,那靠岸的地方,是一处鹅卵石的石滩,燕卿动手将地方的鹅卵石一个个翻开来,翻到最里面的江土,她一直挖不到她想要寻找的东西,她刚刚明明在这里闻到一丝甜味,那是一种淡淡的甜味,混合着附近野花的芳香,如果不是小时候经常闻到四哥哥身上的气味,燕卿也很难分辨出来,燕卿挖了有一会,手都挖红了,江水不断地扑打沙滩,明明就这里,四哥哥经常拿腰间香囊中的草药,喂养他心爱的蛊虫,不管蛊虫还是四哥哥,都是这个味道。
顾欢看燕卿挖的眼睛都急红了,这底下到底是什么东西,顾欢传来辛河,命令士兵一起帮着挖,在附近一起挖:“明明在这里的,怎么可能没有,我不会闻错的。”
燕卿急的眼里都是泪,她从小嗅觉灵敏,对每个人的气味都是过鼻不忘的,从没出过错,再加上这些年修为精进了不少,感官比小时候都要灵敏,燕卿挖了一阵,在抬头去看那些种植在两岸的野花,燕卿一个花一个花的看,这些花,在月色下,散发着悠悠的红色,那种红色,就像是吸饱了鲜血……这是南疆的花,南疆的花怎么会在这里。
是燕之州逃离南疆随身带的吗,花的种子散落在这里……不对,不对,按着顾欢说的,燕之州这几年都是在顾锦帝身边,抚琴弹奏,寄情山林之间,哪有时间跑来这里撒种子种毒花啊。
月秀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什么事情燕卿不知道的。
哪里不对,燕卿抓着脑袋快速的飞速转动着。
如果换个思路,假设,燕之州是惨死在这里的,是这个“人”杀了他,杀了他后,取走了燕之州心爱的嗜血毒虫和随身带的饲养蛊虫的秘籍,燕卿想到这里,再去查看那些毒花的长势,这些花,种下去的时间不超过三年,如果这个“人”一开始杀燕之州,只是单纯地想为正道除奸佞,那他三年前返回来,布置这一切,模仿燕之州,种下毒花毒草,布下困阵,再到今天的,在北疆模仿嗜血杀人……。
“燕之州失踪了几年了?”不会的,不会这么恐怖,顾欢看见燕卿脸上从没有的害怕神情,面对南疆的蛊虫、毒花,哪怕是这些幻术法阵,燕卿都是轻松面对,毫无胆怯:“失踪了大约五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