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厨房内。
奴才们都聚在一块,三两人围坐,洗菜、摘菜、串菜,做工很是分明,燕辛和杨姑姑一组,面前的菜盆里装的是一段段切好的白菜,他们手持一根长长的竹签,将那一段段的白菜串在上面,其他人有的在串牛肉、有的串猪肉、有的串其他蔬菜,大家做事很是勤快。
顾欢在灶台上忙活着,做汤底吃,热锅起油,将辣椒在油锅内炒香,那红彤彤的辣椒,在油锅内翻滚着,初时,辣椒是带点暗红色的,抄了一会,辣椒就通通红了,这时候屋子里都是辣椒香,放几勺自己做的辣椒油,继续翻炒,倒入高汤,撒入适量的盐。
燕辛偶尔抬头,痴恋的眼神,看着他卷起衣袖,在灶台上忙活的样子,曾经,也和若情这样,端着一张凳子,支撑着下巴,看着他专注做饭的模样,那时候天真的想,就算他始终在夜里对自己若即若离,那又怎么样,喜欢的人是他,这就足够了啊。
“姐姐喜欢吃什么锅底。”
燕辛闻声,望向若情,若情看着燕心,眉宇之间,满怀浅笑:“从前喜欢吃辣。”
“姐姐以后可以试试夫君做的番茄汤底,酸酸的,很开胃,就下个月吧,我叫夫君再做一顿。”顾欢的手一顿,回头看向若情,如今若情的眸子里都是现世安稳,她只要喜欢,哪怕叫自己下油锅给她添料都是可以的:“你想什么时候吃,夫君什么时候就给你做。”
她脸红了一阵,垂下眸子,语气里满是撒娇的味道:“夫君就爱讨我开心,夫君日理万机,我哪敢叫夫君真的日日给我做好吃的。”
他拿起放置在灶台一旁,干净的抹布,将手指尖油渍擦的干干净净的,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来,吻了吻她的额头,他眉眼间都是对如今的满足,他最爱吻她的眉心了,听人说,这里是距心脏最近的地方。
他不知道,能不能将这一腔深情吻入她的心房。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执着苦等,等来的是她后来的恨还是爱。
他想要她日后想起来,至少想起如今的一餐一汤、一吻一眼,满心都是甜蜜的,浮上心头、醉了心神的甜蜜。
燕辛看着他们恩爱的一幕,不禁鼻尖一酸,燕辛的事情,多多少少,李姑姑都给杨姑姑说过,杨姑姑戳了戳她的手背,示意她不要东张西望了,赶紧做事,燕辛抬手擦了擦泪,杨姑姑小声的劝慰她:“你和帝君的事情,我听李姑姑说过,帝君那时候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郎,连妻子的手都没碰过,更不知儿女情长,接近你,说得难听些,不过是为了任务,可他如今对皇贵妃不是这态度,你要想,现世安稳的,就真的,一句也别说,说不定,皇贵妃稀里糊涂的这辈子就过去了,你难道真的要她想起来,然后让她恨帝君,抛弃如今安稳的日子,回南疆去处理那个烂摊子。”
燕辛当然明白其中道理,自然嘴巴封得牢牢的。
说句不好听的,阿卿,如果这辈子你真的可以稀里糊涂的过下去,姐姐真的不想叫你想起来一切。
毕竟,现实太残酷了。
晚上的时候,顾欢端着一个鸳鸯锅,摆在桌子上,与若情你一杯我一串的对吃,屋子里一直传来笑声,他们做奴才的都挤在小厨房内吃食。
他们吃了好一阵,月色正浓,楼妃殿内的芭蕉前来,急匆匆的,神色很不好看,说楼妃病了,上吐下泻,太医说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这本是一桩小事,只是因为楼妃身份特殊,楼家之前毕竟是北疆皇朝的重臣,在帮助中原收付北疆的时候,立下汗马功劳,自然要引起重视,顾欢扔下若情,直接去了楼妃那里。
若情看着刚才桌子旁,刚才还坐着一个大活人,拿着手指碰了碰他坐过的凳子,还有余温,连着他喝过的杯子,都有他残留的气息。
就这么一句话,锅底还热着,他的碗却凉了,人也走了。
心中不禁生起一阵悲凉,是不是自己往日太骄纵了,所以对他一下子的离开,感觉不适应了。
若情抬眼的时候,眼眶红红的,她张望着四周,看着这座喜秀殿,陌生又熟悉,孤单又彷徨,抬起酒杯,那酒杯小小的,喝的不过瘾,她不知道自己从前是什么酒量,抱起一个酒瓶,直接猛灌了几口,剧烈的咳嗽,呛了几口酒,喉咙间又辣又疼的。
她触手摸着殿内,想着之前他们一起布置的居住环境。
柜子上的花瓶,是自己的所爱,虽然是集市上淘来的普通东西,也是他亲手买来送给她的第一件礼物,那时候,若情在卿本受的伤刚好了些,终日里人都是昏昏沉沉的,没了记忆,异常的孤独害怕,他整天变着法来讨她开心,买些小玩意,或者买些市集上她看中喜欢的东西,这花瓶,是她喜欢的,可是那时候的她,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买这个破瓶子干嘛。
他买来花瓶送她,带她到后山清泉旁折来一束野花,插在瓶中,他握着她的手说:“阿卿,跟我回家吧,我家里,四季有花,四季有可口的饭菜,四季有我相陪,陪你看日起日落,云卷云舒,廊前细雪。”
当时情话有多好听,现在……心底里不知为何异常愤怒,手腕间的佛珠上散发出一阵阵邪恶的黑气。
若情拿起那花瓶,彭的一声,摔碎在地。
她比谁都清楚,楼妃肚子疼、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这是第一出,她感觉到,后面还有很多很多出,很多很多的事,很多很多的人,要将顾欢从她身边夺走,她防不胜防,根本也无力抵抗:“呵呵,哈哈,娘亲,我好像有点明白你的感觉了,明白我小时候,你经常抱着我,坐在门扇那处,看着父皇宫殿的目光,谁进宫的时候,不是那千娇百媚会说软话的女子,谁不是将他放在心头的女子啊,可是后来呢……是情到浓时自然淡,还是自古帝王多薄情啊。”
她知道自己是谁,她早就伤好了,只是记忆断断续续的,每次头疼过后,又模糊不堪,她总是在疼痛中晕过去,在混沌中清醒过来。
只是今天这份凉薄真的刺醒了她,那种小时候,看着母妃伤心绝望的心痛感,又再一次袭来,就像无数根刺一样,针扎着她。
一双冰凉的手,附上了她的手,她一个哆嗦,睁开眼睛,却半个人影也没看见,她又抬起手,在继续喝的时候,耳边有个温温的声音:“阿卿,别这么喝,伤身。”
若情在睁开眸子,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这个声音,是那么的熟悉,不知道是这酒太醉人了,还是自己太困了,没一会,她就趴在桌子上沉沉的睡着了。
梦里是一片冰天雪地,冻得人直发哆嗦,若情向远处望去,一个僧人跪坐在冰天雪地里,他手持佛珠,对着冰天雪地,一副冻住了的姿态。
若情走进了他一些,他回过头看向若情,他一手佛珠,一手捡起地上的一株腊梅花,他抬手递给若情,若情与他有一些距离,看向他的姿态,指指自己:“是给我的吗?”
他不说话,嘴角挂着满满的笑意,若情看着他的眼睛,大家眼睛的眼白都是白色的,他的是红色的,若情愣神的抬手接住了他地给自己的腊梅花,垂下头嗅着梅花的香气,这梅花真好闻,不像宫里的梅香,这株梅花淡淡的梅香,还有那么一丝,若即若离的佛香,佛香……是这僧人身上的味道吧:“你是谁,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你叫什么名字。”
他还是不说话,只是抬手,他就要触到若情发丝的时候,若情有些抵触他如此唐突的行为,躲过了他的手掌,他眼中是不相信若情会这么做的,有些惊愕的看向若情,随机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又释怀的笑了笑。
“皇贵妃娘娘,你醒醒啊,皇贵妃娘娘……”
是谁在呼唤她,眼前的冰天雪地混为一起,天旋地转。
梦里的一刹那,世界的好多天……
五天后,若情醒来,身边只有杨姑姑一人,也不见燕辛。
“娘娘,你醒了啊,还有哪里不舒服的?”
杨姑姑望着她的眼神,总是充满着担忧,若情其实知道,第一次见到杨姑姑,是三年的郊外,杨姑姑也是同样这样望着若情,那时候的若情,还叫南卿。
“姑姑啊,你当我是真糊涂了吗?”
杨姑姑一愣,看着若情不似从前那样单纯的目光,她啥时候记起了一切,杨姑姑不说话,若情就这么看着杨姑姑:“其实,我不是失忆,我的记忆只是被人抹去了,我其实什么都知道,唯独不知道我三年前,那一年,发生了什么,我在找,那个抹去我记忆的人,姑姑你知道,顾欢那人,医术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