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河抱着顾慕在怀中,顾慕见着顾欢,嚷嚷着:“爹爹。”
将顾慕交到顾欢手中,顾欢逗着顾慕笑着,顾慕是个很会笑的孩子,天性很是自由,没那么皇室子弟天生的束缚感,见了顾欢只是寻常百姓家父子相见那样,顾慕会搂着顾欢的脖子,说着:“爹爹,想你。”
娘说的,不要吝啬表达你的爱意,无论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
这句“爹爹,想你”是在皇室都不曾听见的,现在的顾欢,也有了自己的孩子,在皇宫内,有一个与皇后生的女儿,那女儿乖巧可爱,只是见了顾欢有些拘谨,总是害怕的往皇后身后躲,怯生生的喊着父皇。
顾欢问:“谁教你的说的。”
“没有。”顾慕摇了摇他的脑袋,他一摇晃脑袋瓜子,肉嘟嘟脸颊,脸颊两块肉肉也会跟着晃动,顾欢看着顾慕那副可爱的模样,难以置信他会说出这种话,顾慕指指娘亲:“娘亲,每天忙完,都会跟我说,想慕慕了,慕慕问娘亲,什么叫想,娘亲说,就像慕慕思念爹爹一样。”
顾慕凑近了些顾欢,亲昵的用脸颊蹭了蹭顾欢的脸颊:“娘亲,每次说,想慕慕的时候,就会用脸颊蹭着慕慕的脸颊。”
顾欢看着燕卿,燕卿正笑着看着他们父子两个,如今想想,认识了也该14年了,14年恍若昨天似的,那些历经的事情,一幕幕浮上心头,千帆历尽,幸好,苦尽甘来,所念所思的人,还在身边,她还穿着她那一袭藏蓝色的袍子,迎着风,立在他眼前,现世安稳,正是心中所求。
她教会顾慕如何去爱,爱着世界的万物,爱着身边的亲人。
对于顾慕娘亲的事情,她却只字未提半句话。
哪怕燕月伤了她的亲人,伤了她这世上唯一的姐姐,她待顾慕,依旧如亲娘一般照顾有加。
顾慕拉着顾欢的手,朝着草原上走:“爹爹,放风筝。”
顾欢任由顾慕拉着他的手走着。
最后到了草原上,就变成了四个大人,看着他一个奶娃娃,放风筝,燕卿站在顾欢的身边,辛河和辛梅站在他们的身后,燕卿看顾慕的眼光,总是有一种感慨时光太短了,想着他抱在怀里的模样,好像还在眼前,一晃眼,他已经能迈着胖乎乎的小短腿,奔跑在草原上了,他已经会奶声奶气的说着想你啊之类的话,他会学着大人的模样,不吝啬表达自己的爱意。
顾慕举着比他还高还大的风筝,奔跑在草原上,笑着,闹着,燕卿只是候在一侧,叮嘱着他:“慢慢跑,别摔着了。”顾慕好开心啊,笑着回过头来看娘亲,一个不小心,左脚绊了右脚,摔了个大跟头,抬着笑脸委屈巴巴的看着娘亲,燕卿会鼓励他自己站起来,顾慕会慢吞吞的放下风筝来,自己爬了起来,拍拍膝盖上的灰尘,朝着燕卿挤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呼呼自己摔疼的手掌,重新举起风筝,欢快的跑了起来。
“阿卿,谢谢你。”
燕卿不解的看着顾欢,顾欢继续说:“谢谢你,照顾慕慕,谢谢你,对于阿月的事情,只字未提,谢谢你,就算家恨放在眼前,还能这般细心呵护慕慕长大。”
燕卿低头笑了笑:“其实你不用谢我,慕慕是我的亲人,就算你不说,我也会把他接到自己的身边来照顾,在我离开中原的时候,在月秀山的船只上,我就和阿河决定了,回来后,就在族中收养一个孩子,要说谢谢的,该是我,谢谢帝君,给我这个机会,将这世上血脉与水的亲人,留在我的身边,让我能看着他慢慢的长大。”
顾慕回头,小小的他,过了很多年,都记得今天的场景,站在草原上的爹爹娘亲,草原上的夕阳印在天边,他们的眼中根本没有欣赏美景的姿态,娘亲总是低垂着头,眉宇间紧紧的锁着忧伤,故作坚强的掩盖在心中,眼角总是有泪痕,哭不完的眼泪,每说一句话,似乎都在做着斟酌在斟酌的决定,而爹爹呢,总是侧着身子,看着娘亲的表情,爹爹心中有疑惑、有诸多个为什么,但总是一句话也不会多问,似乎娘亲叫爹爹相信什么,爹爹就相信什么似的,其实很多年后,顾慕在问爹爹,爹爹总是笑着说:“她要我相信的,又何尝不是我我想去相信的呢,其实到头来,都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顾慕玩了一阵,有些口渴了,跑到娘亲的跟前:“娘亲,水……”燕卿吩咐琵琶女官,带着顾慕去玩。琵琶牵着顾慕的手去一旁的半敞开的帐篷内要来果汁和果子吃,他肉嘟嘟的手掌捧着一个比他手都要大的杯子,乖乖地坐在琵琶的腿上,咕嘟咕嘟的大口牛饮,燕卿见他这幅可爱的模样,总是忍不住的低头浅笑。
燕卿看着天色渐渐地黑暗起来:“这孩子,满周岁了,我命南疆宫里的画师,画了一副周岁图,麻烦帝君,待我交到阿月手中,叫她心里也宽慰些。”
顾欢接过燕卿递过来的图纸,看着那图纸上画这的孩子,眉眼噙着满满的笑意,顾欢见着这么灵动的画像,看着看着也不自觉地露出笑容,可笑过之后,却又慢慢的没了笑容,低头叹气道:“她现在谁也认不出了……”
燕卿大约知道,燕月疯病的事情,其实燕卿也知道燕月关在哪里,她若要去看燕月,顾欢也绝对不会阻拦,只是见了又如何,说那么多话有什么意思,燕卿原先是想将燕月关在南疆的监狱中,族中却以燕月有辱国风,坚持要中原带燕月回去。
那时候刚走的燕月还没有疯,只是走的时候,或许她也是满心失落了吧,见了曾经待她那么好的娘亲、族长,一个个抛弃她,不要她,赶她走,视她如灾星一般,人人避而远之,她走后,是千山万水的路程,一个弱女子,带着脚铐手铐,赤脚踩在冰凉的地面上,踏上了服刑之路,前路孤寂又无援,她走的灰头土脸,失望彻底,后来,她到了服刑的地方,顾欢就来了书信,说她已经疯了,谁也认不得了。
燕卿其实心中也有愧疚,如果当初坚持一点,坚持要她留下来,她会不会就不会疯掉了,辛河劝她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若当初安分守己些,不去妄想那些不是自己的东西,不残害族人,族中长老也不会这坚持要她去中原服刑,阿卿,你不必自责,她害了那么多人,终究是害了自己啊。”
燕卿只是一贯淡笑看这顾欢:“她毕竟是顾慕的亲娘,不管现在是疯魔了,还是痴傻了,有权知道,孩子满一周岁了,健康,快乐,懂事。”
顾欢收起画卷,收起眼底的闪躲神情,道一句:“知道了。”